安解语昨晚走了困,早上就醒得迟了些。
那内监过来传皇后懿旨的时候,安解语还在内室香梦正酣。
秦妈妈知道夫人昨夜没有睡好,也不来打扰她。就让周妈妈带了则哥儿和纯哥儿出去习练功夫,又让阿蓝去太夫人的春晖堂报个信,就说四夫人有些不舒服,要迟些再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也知道老四不在家,老四媳妇这是心里不自在了,也不怪她,只让人好好伺候,让她今儿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秦妈妈刚刚接了太夫人那里的信,气还未舒一口,大夫人的元晖院便派了人过来,说是有内侍过来传旨,要让四夫人进宫晋见皇后,秦妈妈叹气,夫人这回笼觉到底睡不成了。
安解语懵懵懂懂地被秦妈妈叫醒,就有些不高兴,只耐着性问:“有什么事?”
秦妈妈见四夫人又犯了拧,便小心翼翼道:“夫人,皇后传旨让夫人进宫晋见,可是耽搁不得。”
安解语半闭着眼睛又躺回床上,没好气地问:“皇后的懿旨可有说让我何时进宫?”
秦妈妈张口结舌,只好道:“奴婢不知。”
安解语翻了个身,侧着身继续睡,只扔给秦妈妈一句:“那就问清楚了再来叫我。”
秦妈妈愣了半晌:夫人这到底是托大,还是不懂啊?人家命妇知道有机会进宫见皇后,都紧着梳洗打扮了,立刻进宫,生怕晚一点儿,就错过了这个好机会,再说夫人自嫁进来,每年除夕都有事,一次都未进过宫,还不赶紧抓住了机会。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安解语只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秦妈妈无奈,只好叫了阿蓝去大夫人那里打听一下,看看皇后的懿旨有没有说什么时辰进宫。
阿蓝便小跑着去了元晖院。
元晖院的琉璃馆里,皇后宫里来的内侍李公公正坐在上座品茶。
大夫人在一旁殷勤相劝,又问道:“皇后娘娘近来身可好?”
李公公矜持地笑道:“娘娘一切都好。就是记挂着娘家人。范老夫人近来可好?”
大夫人忙道:“我们太夫人前日还念叨皇后娘娘,说娘娘以前在家时便杀伐决断,有胆有识,难怪有这么大福分做了皇后,我们这些做亲戚的,也跟着脸面上有光呢。”
李公公也奉承了大夫人几句,就不说话了,一时场面就冷下来。
大夫人在座位上不安地动了动,疑惑那安氏怎么还不过来?
李公公也不耐烦了,催促道:“不知道安南将军夫人何时可以动身?”
大夫人赶紧道:“李公公莫急,我们四夫人从未进过宫。这次皇后娘娘既有旨,四夫人一定要好好收拾打扮,免得失礼。也是看重的意思。”又笑道:“李公公也知,女人打扮起来,总是花时间的。”
李公公哼了一声,面色已开始难看起来。
大夫人便给尘香使了眼色,让她去四房风华居看看。
尘香刚出了琉璃馆的大门,便看见阿蓝匆匆跑进来,就叫住她道:“阿蓝,你们四夫人可收拾好了吗?皇后的内侍等得着急了。”
阿蓝瞠目结舌,又不敢说四夫人还在高卧,只好小声道:“我们夫人问,皇后的懿旨可有说什么时辰让她进宫。”
尘香皱眉想了一下,道:“这我倒不知道。等我帮你问问。”
说着,尘香便回身进到屋里,在大夫人耳边轻语几句。
大夫人也皱眉,却也不好在内侍面前脾气,只好堆着笑对那内侍道:“李公公,我有一事相询。”
李公公耐着性道:“何事?”
大夫人便问道:“皇后娘娘可说让我们四夫人何时进宫?”
李公公将那懿旨捧出,又大声念道:“宣安南将军夫人安氏进宫。钦此!”
大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便又细问道:“李公公,您说,皇后娘娘到底说得是什么时辰?”
李公公出去宣旨,一向所向披靡,还未有人跟他抠算过时辰细节的。听了大夫人的话,不由有些怒了:“镇国公夫人这是何意?难不成皇后娘娘不说什么时辰,你们四夫人就不进宫了?”说着,又站起来,尖着嗓道:“既然安南将军夫人不愿进宫,那咱家只好如实禀报了。”
大夫人自收拾了那两个眼钉,不用再心事重重,小心翼翼地周旋,脾气也恢复了些,见李公公一点面也不能镇国公府,也有些恼了,便道:“李公公传话传得不清不楚,却将错儿推到我们镇国公府上。我倒是要去问问我们国公爷,这个理儿到底要怎么讲。”
李公公见大夫人将镇国公搬了出来,立马软了下来。镇国公现在可是响当当的“内侍克星”,惹了这杀神,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便赶紧笑道:“咱家不过是说笑,镇国公夫人不要多心。”
大夫人也哼了一声,道:“还请李公公多等一会儿,我去看看四夫人收拾得怎么样了。”
李公公忙点头哈腰道:“镇国公夫人请自便,咱家就在此恭候安南将军夫人。”
大夫人也不言语,扶着尘香的手,就出了琉璃馆。
阿蓝赶紧一溜烟先跑了回去报信,大夫人便在丫鬟婆的簇拥下,也向四房的风华居行去。
秦妈妈听了阿蓝上气不接下气地回报,急忙进了内室,催促安解语道:“夫人醒醒!醒醒!大夫人过来了!”
安解瓖刚刚才眯了一会儿,就又被吵醒了,十分不耐,只掀了被起身,披上外袍就往屋外走。
秦妈妈赶紧拉住了,帮她将袍都系好扯平,又千叮咛万嘱咐,让四夫人不要爆炭脾气上来,又跟大夫人闹了起来。大夫人如今在范家声威正盛,居然接连收拾了国公爷的两个宠妾,一时无人敢掠其锋芒。
安解语紧抿了唇,只一言不,任由秦妈妈给她梳洗打扮。
大夫人在风华居的正厅吃了一杯茶,安解语才慢慢扶着秦妈妈走了出来。
大夫人一见她钗散鬃松,衫垂带褪,一幅春睡捧心的样,不觉勾起火来,就忍不住道:“四弟妹真是心宽。我们在那里陪着内侍,急得直出汗,四弟妹却在这里哉高卧,真是成何体统!”
安解瓖自己心里尚有起床气,又被大夫人劈头盖脸一阵讽刺加挖苦,也不跟她客套,沉下脸道:“我这里不成体统,还望大嫂高抬贵脚,去别处成体统的地方去。请恕弟妹我不送了!”却是要立马赶客出门。
大夫人后悔,明知道对方是个脸酸心硬的人,还要跟她计较,岂不是自讨苦吃?只好硬生生忍下气道:“皇后娘娘宣你进宫,李公公已经等候多时。你还是赶紧装扮上,跟我走吧。”
安解语便坐下来,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才道:“秦妈妈,刚才我让你去打听的,可有消息?”
秦妈妈便看了看阿蓝。
阿蓝从门口蹭进来,低声道:“奴婢问了尘香姐姐。”说着,便看了尘香一眼。
尘香就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只好道:“皇后娘娘的懿旨并未写具体时辰,只是……”
安解语未等她说完,便打断她的话,道:“既然未写具体时辰,那就怪不得我了。这进宫晋见皇后是大事,总是要慢慢筹备了才是。怎么能说走就走?”
大夫人要张口说话,安解语又打断她的话道:“我们镇国公府好歹也是有头脸的人家,怎么能让别人说带人走就带人走?万一这人要是骗,你四弟妹我岂不是就羊入虎口,一去不回了?”
大夫人明知安氏在胡搅蛮缠,偏还振振有辞,自己也说不过她,便站起来问道:“皇后宣的是你,你去还是不去,给个准话吧。”
安解语举了茶杯,看了看那茶杯里漂浮的碧绿茶,又对大夫人笑道:“去,怎么不去?皇后宣召,当然要去,只我们四爷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一定一起进宫去晋见皇后。”
大夫人虽气安氏不知礼数,心下也暗自赞叹安氏心思灵巧。皇后的懿旨,显见是有说道了,安氏能急生智,借懿旨上的漏洞先避避风头,也是不错的。
大夫人便点头道:“既如此,四弟妹还是跟我去琉璃馆走一趟。亲自给传旨的李公公说明一下。”
安解语便加了件外袍在裙上,自跟了大夫人去了琉璃馆。
李公公见了安氏,并不象见了大夫人一样恭敬,只问道:“可是安南将军夫人?”
安解语含笑道:“正是。”
李公公便咳嗽两声,道:“那安南将军夫人这就跟咱家进宫吧。”
安解语便道:“李公公恕罪,安身外不在家,不便见外客,等外归家,妾身一定仳外一起入宫晋见。”
李公公大怒:“你可是要抗旨?”
安解语也肃然道:“李公公此言差矣,妾身又不是不进宫,只不过晚几天而已,况且皇后的懿旨并未写明让妾身何时进宫。敢问公公,何为抗旨?还是不合李公公的意,便是抗旨?难道李公公已将自己的意思置于皇后之上?”
李公公未料到安氏如此伶牙俐齿,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摆手道:“安南将军夫人言重了,咱家不过是传旨而已。既然安南将军夫人答应入宫晋见,咱家这就回去覆命。”言毕,便匆匆告辞了。
大夫人看李公公急匆匆回了宫,知道此事难以善了,便带了安氏去春晖堂见太夫人。
这边李公公回到皇后的寝宫,只如实回报了安氏的回话。
皇后还未被人这般挑剔过,就气得笑起来:“好!好!好!好你个安氏,哀家真是小瞧你了”
一旁坐着的太妃有些不自在的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昆宁郡主慕容宁。昆宁郡主自从在慕容别庄打猎地时候被毒蛇咬伤了腿,又为了保命被锯腿后,整个人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这次要趁范四爷不在的时候招耸的夫人安氏进宫,便是慕容宁的主意。
慕容宁整了整裙,就对皇后道:“皇后姑姑,那安氏一向狂妄自大,目无人,这次竟然将皇后懿旨都不放在眼里,实在是其心可诛。”
在她旁边的太妃亲妹曹沐卓,如今的柳曹氏也接话道:“郡方说得有理。那安氏举止粗鲁,为人阴险,皇后娘娘得给她几分颜色看看才是。”
太妃便轻声对曹沐卓道:“二妹,此事不关你事,还是一切听皇后娘娘的为好。”
皇后便在上垂目想了一会儿,道:“既如此,便等几日再说。”
慕容宁大急。她好不容易才安排了一场好戏,怎么能让安氏就这样躲了过去?若是等四表哥回来,两人一起进宫,她还哪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