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士及从诸素素的医馆出来,想起刚才穆夜来的侍女提到过,明明是太子妃让她们家小姐去柱国侯府传话的,可是倒霉地却是穆夜来,不由心里一动。
他知道太子妃是想借此在他身边安插耳目,其实除了太子妃,就连太子似乎也不是很放心他,昨儿军营里还给他多分派了几个属下,有跟着他鞍前马后,也有真的小厮照顾他日常起居。他自己有自己的亲卫,都是从漠北战场上带回来的,对他忠心耿耿,他早就不想要这些从东宫派来的人,但是一时又没有法子除去他们。
穆夜来的这件事,倒是给他一点借口……
萧士及便带着自己行军总管的印信一路来到东宫,求见太子。
一见太子的面,他就把印信交了出来,一边道:“太子殿下,士及是个粗人,只知道打仗。可是太子妃总想给臣下塞女人,臣下实在是没法再带兵了。——这印信今日我完完整整交回到殿下手里,请太子另择贤能吧!”说着,低垂着头站到一旁,一手握在身侧的腰刀之上,渊渟岳峙地立在太子的宝座旁边。
太子瞪着萧士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天大军就要开拔,他这个行军总管居然今天要给他撂挑子?!是因为他不满他这个太子食言,还是不满他给他派了一些监视的人手?
太子眯起眼睛,声音不善地问道:“萧柱国,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对孤不满吗?”
萧士及做出愕然的样子。抬头看着太子道:“太子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来问孤?你看看你自己,明天大军就要开拔,你却来给孤缴印信?!”太子很有些气急败坏了,也有些心虚。若是萧士及真的撂挑子。他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替换他的人。再说,上一世萧士及十二天平定萧铣叛乱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太子简直想不到还有人能比萧士及做得更好……
这可怎么办呢?太子的脸色简直像是炒熟的猪肝。
萧士及听了太子的话,明白太子估计没有听明白他刚才说的话,就拱手道:“殿下,臣没有对殿下不满。——臣,是对太子妃不满。”
听了萧士及这话,太子一颗心才荡悠悠地从嗓子眼儿又回到心底,不过对太子妃不满。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
太子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萧士及就拱手道:“殿下,臣刚得知,太子妃有意把她的女官穆夜来派去跟着臣下,去江南讨逆。——殿下您可知道,军营重地。本来是不许女人进入的。臣下要是带着个女人去军营。军营的那些将士要如何看臣下?臣下又怎能在将士面前立威?没有威信,臣下如何能够统领大军,跟萧铣一战?!太子殿下,您苦心孤诣,帮臣求得行军总管一职,臣下感激莫名,本来打算肝脑涂地,以报太子的知遇之恩。可是太子妃来这一手,不仅让臣下在将士面前抬不起头来,而且让人知道。也会给太子殿下的名誉抹黑啊……”
太子的脸色顿时变得黑沉。
“若是太子妃偷偷派人去臣下的军营,臣下也就忍了。可是如今,太子妃吵嚷得大家都知道了,臣实在……受之有愧啊!”萧士及对太子妃怨念已久,这番话说得情辞恳切。
“真是胡闹!”太子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萧士及是看出来他派的人手,因而不满了,原来还是太子妃那边出的茬子,“士及,你不要生气,这件事,孤给你做主。军营重地,怎能让这些女人进进出出?你别理她,尽管出征,但凡是太子妃给你派的人,你一个不留,全部除掉就是了。——孤会为你做主!”
在太子心里,疑心太子妃派的人手,都是崔家人,所以正好借萧士及的手,铲除一下崔家的手下。他就没有想到,其实太子妃只派了穆夜来一个人而已,是萧士及故意说得模糊,让太子误以为太子妃“也”派了很多探子……
萧士及要的就是太子这句话,闻言做出大喜的样子,高高兴兴离开东宫,回军营去了。
萧士及一回到军营,立刻命令自己的亲卫将那几个从东宫来的属下全数拖出去砍了,然后让齐皇叔派他的人带着头颅,送到太子妃面前,说是奉太子的命,铲除柱国侯身边的“奸佞”。
太子妃看见院子里的几个人头,惊怒交加,忙命人将太子叫了过来。
太子带着几个心腹过来太子妃的寝宫,在院子里看见五六个人头摆得整整齐齐,吓得差点摔一跤,忙问是怎么啦?又骂太子妃寝宫的下人是如何护卫太子妃和太孙的,生怕是刺客之类的人。
太子妃就委屈地道:“殿下,这就是你的好臣子柱国侯干的好事。他说是奉了殿下的命令,铲除身边的‘奸佞’,可是我从头到尾,只给他派过一个穆夜来而已。如今穆夜来断了腿,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我还在追究是谁干得呢,他却来了这样一手。”
太子这才觉得有问题,忙让自己的心腹去查看都是谁。
结果那几个人仔细看了人头,回来附在太子耳边颤声道:“都是东宫派去的,殿下的人……”
太子大怒,看向送人头过来的人,问道:“这就是你们柱国侯让你们送来的?哼,你们的主子好大的胆子?!”
那人忙道:“属下是皇叔手下,不是柱国侯的人。柱国侯说,这些人是殿下让他查出来的‘奸佞’之人。”
太子现在明白过来,萧士及是摆了他一道,借着太子妃送女人的事儿,从他这里套了话,回去就把他这个太子送的人都砍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
但是他又有苦说不出。——因为他才刚刚在萧士及面前骂过太子妃。说她不该插手军营之事。如果转眼就说这些人是自己这个太子的人,萧士及要怎么想?
也许萧士及真的不知道这些人是太子的人?
太子沉吟起来。
因这几个人送过去的时候,说得含含糊糊,并没有说是太子亲派,其实是太子不想让萧士及太过膈应。所以没有明着点出来。但是他以为,只要是东宫来的,应该就是太子的人,太子还是相信萧士及没有这么大胆子,敢不要这些人待在他身边。可是哪里知道太子妃也从中插了一脚,将他好好的盘算弄砸了!
太子想明白这个关键,转头看向太子妃,一挥手就往她脸上扇了一个耳光,怒道:“贱人!军中之事,也是你能插手的?!——你以后别在外头丢人现眼了!来人!”太子怒喝一声。
几个内侍走上前来。弯腰问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指着正捂着脸,用一双惊恐的眸子盯着他的太子妃,咬牙切齿地道:“去,给我把太孙从她宫里接出来,送回给他的生母崔良娣抚育!”
“啊——!殿下。您不能这么做!您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太子妃大惊失色。顾不得脸上的刺痛,扑过去拽住太子的衣袖叫道。她不明白,太子怎么一下子就翻脸打人了。明明是萧士及的错,怎么算在她头上了?!
太子将她一把推倒在地上,气愤地道:“若不是你吃饱了撑的,想要把持孤的大将,这些人怎会死?!——你有闲功夫都不想养孩子,孤又何必成全你?你不要以为孤没你不行!”
几个内侍迅速冲到太子妃的寝宫,将襁褓中的太孙抱了出来,看向太子。
太子挥挥手。“给良娣抱去。就说,太子妃太忙了,没有功夫照看孩子。以后孩子还是给她养着吧。——到底是亲娘,一定会比这嫡母的面子情儿要养得好。”
太子妃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内侍将孩子抱给崔良娣,简直傻眼了,她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太子带着孩子扬长而去,忍不住在他身后叫道:“这孩子记在我的名下,才是嫡子!难道殿下要把他变成庶子?!”
太子回头,不屑地道:“他是孤的儿子。孤想让他成为嫡子,他就是嫡子。不然就算是你生的,孤想让他成为庶子,他也一样可以变成庶子!——哼!”说着,拂袖而去。
太子妃趴在地上,直着眼睛看着太子消失的方向,像是没有听明白太子的话,一直喃喃地道:“怎么可能?只有正室生的才是嫡子,难道他不明白吗?”
太子妃的宫女忙将她扶起来,轻声道:“太子妃,您就不要和太子殿下犟嘴了。殿下的意思是,他……可以扶崔良娣为正妃啊……”
崔良娣扶正,她生的儿子自然成为嫡子。太子妃贬为良娣,若是太子妃生的儿子,当然也就变成庶子了。
原来说来说去,都是男人说了算啊。
太子妃的瞳孔一下子缩了起来。她醒悟过来,最近她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上一世的隐忍,在这一世因为她最后居然做上了太子妃,渐渐有些忘了。
无论是柱国侯,还是太子,都是男人。是男人,就没有她征服不了的……
太子妃从地上站起来,转头道:“给我更衣,我要去诸氏医馆看穆女官。”她知道穆夜来的腿被压断了,还没有去看过她,没想到就被人打上门来了。她倒要去问问穆夜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
诸氏医馆里,诸素素过来巡查,听杜恒雪说了萧士及刚来看过穆夜来,还说了萧士及说得那些有关大度的话语,末了还笑道:“素素姐,您是没看见,等柱国侯走后,那穆夜来气得吐血,别提多憋屈了!”
诸素素听杜恒雪说萧士及把穆夜来气得吐血,这才拊掌大笑道:“这样才对嘛!总不能只气老婆!——既然是同一个臭男人,就应该一脉相承才对。”
“雪儿,你要知道,有些臭男人最爱的既不是妻子。也不是那些外面的女人,而是他们自己。那些认为外面的女人比自己妻子强的臭男人,其实也不过是外面的女人忍耐力更强而已。很多事情,做妻子的不愿忍,但是外面还没有进门的女人却愿意忍。所以在他们心里,就觉得外面的女人大度啦可心啦,其实都是他们图省心而已。等外面的女人进了门做了老婆,你看她还能不能忍!有些女人惯会在原配面前秀优越感,以此表示臭男人爱她们更多,其实她们背后吐的血,一定都不比原配少。——她以为别人看不见呢,其实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诸素素对穆夜来嗤之以鼻,当然也就装作没有看见杜恒雪在膏药上做的手脚。
来到穆夜来的病房,诸素素装模作样查了查。见没有大问题,也就混着不说,只是笑嘻嘻地道:“穆三小姐,您真是厉害,能忍人所不能忍。不过。别说我不提醒你。忍多了会生怪病,会短命的。”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多了真是会生癌的。
穆夜来闭上眼,当没听见诸素素的话。
“唉,你说你这是何苦。柱国侯跟他夫人十几年的情份,也不过到如今这个地步。你确信有十几年的时间跟他耗吗?说句不中听的话,一个男人对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都这个态度,又怎会对你这个半路插一脚的女人有长情呢?”诸素素说完就带着药箱走了,去柱国侯府见杜恒霜。
她有好些天没有见过杜恒霜了,如今见了她。发现她的精神头还不错,并没有如同以前一样郁郁寡欢,在心里暗暗点头,想了想,就没有把今天萧士及去看穆夜来的事儿说出来,只是问道:“你近来和你们侯爷怎样了?也没有好转一些?”
杜恒霜摇摇头,淡淡地道:“我不瞒你,我们俩,真是快到头了。”
诸素素吓了一跳,忙道:“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也不要意气用事,事情还没有糟到那一步吧?”至少萧士及还没有跟穆夜来有首尾啊……
杜恒霜低下头,悄声道:“素素,我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跟他在一起了。前些日子他回来想跟我……我觉得实在别扭,碰都不想让他碰。唉,我看,我们这个夫妻,是做到头了。”以前她是身子没有准备好,现在她是心理上有障碍。
诸素素听说是这事儿,忙捂着嘴笑道:“你别灰心。他是你丈夫,你是他妻子,他对你有要求,是自然的。你不能用这种法子惩罚他。”夫妻吵架归吵架,用床上的事儿惩罚人,是最适得其反的一种法子。
“可是我看见他,就想到他跟穆夜来的事儿,就没感情了……”杜恒霜心里始终有个结,但是她又不能说走就走。而且十几年的感情,哪里能说放就放呢。
诸素素嘿嘿一笑,贼眉鼠眼地道:“谁说有感情才能做的?男人去嫖妓,难道都是有感情的不成?——他们能嫖女人,咱们也能嫖男人。再说反正是夫妻,既然逃不过,就尽情享受吧。”说着,从自己的药箱底层掏出几本画册,塞到杜恒霜手里,“喏,拿着藏好了。这是世外高人画的好画册子,你可以学一学,都是女人对男人这样那样的图画。——柱国侯既然让你不好受,你就让他不好受。”
杜恒霜狐疑地看了诸素素一眼,低头翻看那本装帧精美的画册。一见之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只见那画册上,都是女人把男人捆起来,在床上这样那样折磨虐待的图画。第一张图,就是一个女人举着蜡烛往那男人身上滴!实在比她以前偷偷瞧过的萧士及藏的那些春宫册子还要骇人听闻!
“不行不行!这样怎么行?!”杜恒霜结结巴巴地将画册想塞回给诸素素。
“怎么不行啊?只要小心点儿,凭你那点力气,还能伤得了他?——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还有特制道具。”诸素素嘿嘿笑着,从药箱里面又拿出一根黑黢黢细细的绳子,“这是浸了桐油的牛筋。”还有几根细细的小红蜡烛,还有布条、面巾,以及一些铐住手脚的东西,都放到杜恒霜面前的桌上。
杜恒霜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
诸素素语重心长地劝道:“霜儿,你能马上就离开这个家吗?”
杜恒霜摇摇头,“当然不能马上走。”还需要布置准备。
“这就对了。既然不能马上走,就先把这些东西学一学。万一用得上呢?你岂不是能出一口恶气?”
杜恒霜虽然很是推拒,觉得真是瞎胡闹,但是看诸素素这样热情,她还是不好意思再拒绝。就把那册子和东西都收了起来。
诸素素万万没有料想到,她出的这个馊点子,居然当天晚上,就被杜恒霜用上了……
诸素素走后,杜恒霜如同往常一样料理家事,又去跟孩子们一起吃晚饭,听他们说一说今天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最后送两个孩子上床睡觉的时候,平哥儿突然问道:“娘,明天爹是不是就出征去了?”
杜恒霜正在给他掖被角的手一顿,问道:“谁跟你说的?”她从来没有跟两个孩子说过这件事。
平哥儿耷拉着眼皮。已经睡意朦胧了,“是先生说的。说爹爹是征南的行军总管,还说明日陛下要在城外的十里长亭给他们送行,哦,还有。先生说。兵士将领的家里人都可以去呢。——娘,你会不会去?会不会带我和妹妹,还有弟弟一起去送爹?”
杜恒霜笑了笑,“睡吧。明儿再说。”那种场合,她去了只觉得尴尬,看见那么多同情的目光,她的头怎么抬得起来。她也不想两个孩子因此有心事。
也许是她想得太投入,一回身,就见萧士及抱着胳膊笑吟吟地歪靠在门框边上,见她起身。萧士及伸出胳膊揽住她,“他们睡了,咱们回房吧。”
杜恒霜眨了眨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来了?明儿不是就要大军开拔了吗?”
萧士及今日终于把太子派在他身边的人手铲除得干干净净,又因为要出征了,一想到血与火的战场,他就亢奋不已。不仅精神亢奋,就连身体也处在亢奋状态。再说,从九月份到现在,他还一次都没有过……
“我一直想着你呢。明天就要出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不见你一面,我心里不安生,就算出去了,我的心也是在你这里的。”萧士及笑着道,一手揽住了杜恒霜的肩膀,几乎是将她半抱着带回内室。
杜恒霜对萧士及的动作十分了解,知道他是又想要了,身体有些僵硬。
一进里屋,萧士及就捧住她的面颊,不住亲吻,一边在她耳边呢喃:“乖乖,从九月到现在也有两个月了,你就没让我近身。我的乖乖,你生这么长时间气也该够了吧?——今儿我实在忍不住了,你就给我一次吧……”说着,已经抱着她往床上躺下去。
杜恒霜挣扎着道:“你先去洗澡吧。”
“我洗过了。就等你了。”萧士及的气息不稳,一双手在她身上四处点火。
萧士及知道杜恒霜来得比较慢,又怕如同上次一样把她吓坏了,只得按捺住激动和亢奋,抱住她亲吻。
杜恒霜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居然很快就湿润起来,很是尴尬。但是想起白日里素素说的话,便瞟了萧士及一眼,赌气地想着是不是要把他当小倌嫖了算了,又想到等他出征回来之后,就是自己离开之时,而且自己这几天身上坠坠的,应该是快来月事了。素素说过,月事来的前后,都不会有孩子的。
这样一想,就索性放开了,再加上下午素素走后,她偷偷躲在内室瞧那本奇特的春宫册子,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她在下面对着萧士及嫣然一笑,顿时媚态横生。
萧士及一时看傻了,抱着她就要架上腿埋进去。
杜恒霜腻声道:“你急什么?”便踹了他一把,翻身上来,坐于他身上,“今儿咱们来点新鲜的……”说着,就俯身下去,从枕头底下取出黑布巾子,把萧士及的眼睛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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