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大荒·昆仑之死

从过去来到当世,重新复活!

这个诺言一出,几乎是违背了岁月不可逆的真正道理,然而这句话从神祖的口中说出来,那自然是惊世骇俗。

自己打破自己的规矩,开此特例,只有一次。

只要吕忘尘想,他就能活过来,就在当下。

甚至连李辟尘也想到,如果此时换做是自己,那么自己会不会选择复活?

大部分的生灵应当都会选择活过来,只要活过来,那么一切的遗憾都可以弥补。

只要活过来,这机会就在眼前,而且仅此一次。

昆仑的嘴唇煞白,他想要说话,但却发不出哪怕一个音节。

神祖开口,没有伪神插嘴的份。

仅仅是无何有之乡内的一簇微弱火苗,便已经压得昆仑难以喘息,更不能抬起头来。

众人在等着,在见证着这一场奇迹,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什么劫难不劫难的了。

旷古绝今的故事,在此时上演。

“轰轰烈烈的生,不留遗憾的死,说起来是很有意思,我也是这么做的,但事实上,我留下的遗憾太多,而如果去做了一些事情,那或许留下的遗憾更多。”

吕忘尘看向神祖:“可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总是会让我们去放弃一些东西的。”

神祖:“所以你选择好了吗?”

“是的。”

吕忘尘点头,而后,猛然抓住昆仑!

一只手捏住他的脑袋,后者神情惊恐,十苦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心智,此时的昆仑早已不是最初的昆仑,他是疯狂混乱与不甘的结合体,更是世间大苦的化身。

“你....你不能!我有话说!”

昆仑怒吼起来,看向神祖,随后便愣住了。

他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

吕忘尘皱眉,把他放了下来。

“讲吧,你要说什么。”

白色的火焰人面向昆仑,后者在怔住了许久后,面色陡然重新扭曲为狰狞恶鬼。

“就是你们.....浑沦,太一......就是你们,创造了虚假之世,创造了.......”

他说着,忽然哽咽起来,而后便是疯狂的笑。

那声音刺破九霄,越过九山,荡过九地,落入九泉。

“是真还是假,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神祖开口:“天冥之后是什么地方,那处桃花源就是真的吗?雷神曾经见过桃源乡主人,他就是玄古之君,也是当初东王公所见到的那个人。”

“他入了妄境,你也入了妄境。”

昆仑沉默了,只是眼中血丝密布,身躯踉跄。

“这都是你们害的。”

神祖失笑:“当初迫害东王公的,可是无何有之乡啊。”

“世上最大的妄境正是无何有之乡,但同样,那处也是最大的真境。”

神祖的话足以惊世,但后面跟随着吐露的,才是让世人思索的。

“大道至简,想的越多,越容易化入妄境,但什么也不想,就会成为空无,故而要有一个度,这个度在哪里,就在心里。”

“人人心中,都有天冥。”

神祖叹息:“昆仑,你并没有叩开你的天冥,你停在门前,辗转不休,大道近在咫尺而不得见,如一叶障目不见天空。”

“树叶放在眼前,透过光芒,所见的天阙是绿色的,但天空真的是绿色的吗?”

“不过有一点你们错了,玄古之君所铸造的天冥之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可以堪比无何有之乡。”

昆仑浑身剧烈颤抖,他语气变得干涩下来:“当初......那道声音是谁?”

“是你...还是太一.....还是天冥之门....还是桃源乡主人?”

神祖:“是无何有之乡。”

轰隆——!

昆仑脑海如遭雷击,他身体踉跄而退开,跌跌撞撞,眼中血丝几乎爆裂。

“不可能,不对,不是这样!你说无何有之乡蒙蔽了我的判断,那个声音其实是我自己吗!”

神祖终于大叹:“你果然一直都在妄境中,大道至简,你还是没明白。”

“那就是无何有之乡。”

昆仑暴怒:“我明白了,你也是假的,什么神祖,你敢蒙骗我,浑沦此时在无何有之乡内,多少岁月都不见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人间,你们已经不能干涉人间!”

“谁敢欺骗我!没有人敢欺骗我!”

“我当然知道玄古之君铸造了那扇门,但你们怎么解释太上之炁!无何有之乡又怎么可能对我言语,你们的意思是我被连续欺骗了?!”

“我要用太上的血肉,我要用完美的身躯,我要用人世的十苦,以此来抵达彼岸,到达真世!玄古之君连天冥之门都能铸造,那你们怎么能证明,这个所谓真世不是无名之君铸造的呢?”

“我的昆仑之法也是从天冥之门中被拉扯出来的!是五仙之神的力量!”

昆仑几乎化作疯狗:“纵然和你们无关,但你们同样知道很多东西,所以才藏在无何有之乡内!世上的大苦大妄都是你们所创造的,你们这群天杀的狗东西!”

“这个世界就是虚假的!”

他几乎是用吼的喊出这一句话来,随后神色惨白,呼呼的喘着气。

神祖很平静,直至他喊完,忽然点点头。

“你说的对,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昆仑的眼中泛起神采,然而身躯忽然无力,他砰的一下倒在地上,而后仿佛是耗尽了这一世的所有生命力,身躯开始化作点点光尘崩塌。

神祖:“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使我也是虚假的,那我现在,不正是走在寻找真实的道路上吗?”

“道是无形的,一旦有形,必然有缺。妄言不朽者必朽,妄言不灭者必灭,你还不懂吗?”

昆仑惨笑着,他不懂吗,不,他已经懂了。

但大苦摧毁着他,很多事情早已无法回头,当我撞上南墙,除了磕的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路了。

昆仑以头叩地,拜了三拜,而后整个身体彻底崩溃成光尘。

神祖伸出手来,昆仑崩溃的身躯中,飞出一团幼小的光芒,缓缓落入神祖的掌中。

里面传来孩童般的哭闹声,但被神祖轻轻安抚,归于平静。

什么是神?

众生沉默,不给予回应。

无情是神,不可名状是神,知也不知是神,有情大爱……亦是神。

神祖可以对众生无情,可以随意杀死任何一位逆转岁月之人。

哪怕是无数大圣,哪怕是十二天尊,也不敢触怒神祖。

即使仙神二祖已经不在世间。

但神祖可以一念烧死所有岁月中的众生,却也可以对一个最平凡的孩子伸出手掌。

举头三尺,即有神明。

神如果有情感,那么只有两种。

一种是蔑视,一种是怜悯。

在昆仑死去的这一瞬间,所有太上同时感觉到,冥冥中一道厚重的枷锁崩碎了。

那尊真正的,代表亘古不变的昆仑山,终于倒了。

“吕忘尘......”

神祖的声音响起来了。

“去吧,既然你已经有了决断,那就去见见那个姑娘,然后,抱有极大遗憾的消散去吧。”

吕忘尘笑了起来,在此时看向南宫灵漪。

“哭丧着脸可不好,笑一个吧。”

南宫抿着嘴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吕忘尘转过身,他的身躯化作无数红蝶,从大荒中消散。

那些蝴蝶飞舞,向着一处遥远人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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