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漆黑了,程母还在房间里等着,听见外面声响,就提着裙子跑出来,半是埋怨半是心疼的道:“以后可别出去这么晚了,你身子骨弱,平日里要多休息,去族里的私塾是祖宗规矩,没办法的事儿,下学就不要四处跑了。(.)”
“我好着呢。”看着程母一脸担忧的模样,程晋州心里也是暖洋洋的,回忆起在家的时候,自己每次回去晚了,得到的也是这般说辞,不由的笑出声来,转而又有些黯然神伤。
无论是穿越还是其他,总是要得到一些,失去一些。
“还笑。”程母乔怒道:“过几日就到了祭祖的日子,你若是再被凉风吹了可怎么办。”
恍然间,程晋州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不由的揉揉眼睛道:“今天去了别院,就是散散心而已。”
程母上上下下看着儿子,又拿了坎肩给他披上,方道:“听说你买了许多米面,还去衙门里备案了?”
知府就是程晋州的便宜老爹,有关于程晋州的事情,自有小吏会来通报一二。
程晋州嘻嘻笑着,随口解释道:“我想做些东西。”
自有星术士开始,粮食就变的越来越重要了,不仅作为战略储备,同时也是无数星术士研究的对象,在私塾里,老师们也少不了用各种粮食做实验。
程母并不真的关心粮食用到了那里,点点程晋州的脑门道:“你知道一亩地才打多少粮食,你随便做些东西,可是多少人家一年的光阴。”
这是今天刚知道的,程晋州陪笑道:“坡地一年两种,能打3石粮食,平地能打6石,水田如果也是两种的话,能打10石,最好的地能有坡地的六倍,差不多18石粮食,对不对?”
18石的粮食,差不多就是900斤,基本上是最好的地,最细的劳作才能做到。不过仍然与现代农业有着巨大的差距――21世纪,混合亩产达到1000公斤的吨粮田,早已不是特例,若非如此,18亿亩土地,根本养不活13亿人。
程母惊讶的看着程晋州,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道:“不错啊,看来是读了些书的。”
旁边的大丫头立刻讨喜的道:“三哥儿这么聪明,在学里又努力,必定是有大出息的。”
她这么说着,程母却是叹口气,拍拍程晋州的头道:“我也不求你能有多出息,平平安安就好,像是你大舅,多厉害的一个人啊……”
说着,竟是低泣起来。
程母的长兄,本是河西郑家最有前途的星术士,可惜领兵作战时,生生被炸死在了飞空艇上。
程晋州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好在程母很快就擦干眼泪,展颜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回去收拾收拾赶紧睡吧,珠儿你过去帮个忙。”
没奈何的被赶进了东厢房,程晋州只好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重新洗漱,嘴上不甘心的嘟囔着:“才9点罢了,我中午还睡过呢。”
珠儿也就是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边动作温柔的用毛巾帮程晋州擦脸,一边笑着道:“今天若不是等您,少奶奶七点多就睡了,三哥儿每天学的那么晚,睡个午觉也好。”
受西方影响,大夏朝也开始使用24小时制,尤其富贵人家更是普遍。
脱了鞋,又被洗了脚,程晋州干脆躺在床上,背后垫上枕头道:“珠儿,你给我点两个蜡烛,我坐着看会书。”
珠儿从抽屉中拿出了四柱拇指粗细的蜡烛,在床头附近点燃放好。就像是过去的中国一样,蜡烛的亮度很高,价格同样很高,普通的人家,却是连油灯都不敢用的。
两个丫头次第走了出去,程晋州施施然的将抄写的稿子从怀里掏了出来,一页大约两百余字,蝇头小楷,写的密密麻麻。
一支正常的蜡烛,通常产生12流明左右的光通量,4枝一起,作为读书灯是相当不错了。
程晋州翘起一只脚,从头到尾再次读起《几何原本》,真的说起来,在学校这么多年,他的确没有读过这本书呢――正常的数学系学生,在经过2000年后,也很少将《几何原本》作为选读。
而在这个世界,善用每一本书,或许就是他全部的优势了。
蜡烛用了多半,程晋州方才将抄本收好,埋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照常去上课,换了新的教室,老师和同学也换了人。从教育环境上而言,倒是与21世纪的大学很相似。
在金川州范围内,程家私塾都是相当有名的,因为这里每5年,都能出十几个科举的进士,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出有星级品阶的星术士,与那些靠体型作弊的家伙们不同,有幸成为拥有品阶的星士,就如同鲤鱼跳龙门,一跃而入帝国的最上层。
整个大夏朝,每年也不一定能有一人通过品阶评定,当然,普通等级的星术士,还是能诞生无数的,尽管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成为星术士已然万分艰难。
程晋州接受的教育还是以科举为主,对于豪门望族,即使条件能够达到,倘若没有星术士的天赋,反而不如去做文官――稍聪明一些,总能谋到个不错的职位。而在星术的领域,家世带来的优势就要削弱许多。
台上的年轻教授依旧晃动着脑袋,自己读一句,让底下的学生跟读一句。声音很清晰流利,但却没有了昨日程老先生的胆量,对程晋州的任何行为都装作没有看见。
程晋州乐得如此,翻出几页自己抄的几何原本,用鹅毛笔费事的演算着,试图将所有的证明过程熟记于胸,偶尔还会目视窗外,作思考呆滞状。
如此,他的行为自然与旁人格格不入,念念叨叨的动作,免不了也要影响到其他学生。
很快,旁边传来“嗤”的一声,并有童音传来:“我朝贵族勋戚的名声就是被你这等人败坏的。”
话语中的怨念很深……
程晋州不由的转过头去,果然是个穿着淡绿色马夹的小男孩,说不定只有10岁的样子,找找病秧子程的记忆,却是从未见过的。
小正太见程晋州两眼直视自己,马上用还没变声的童音道:“不学无术,何以诸人之表率?”
这厮说话还一套一套的。程晋州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朝贵族的名声早就完蛋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矛盾尖锐的社会关系,原本就与洁身自好等毫无关系,程晋州自不会去与个小屁孩细细讨论。
小男孩童音依旧,放大声道:“世家贵戚,正是我朝根本……”
“和你老爹学的?”程晋州很不礼貌的打断对方的话,摇摇手,大刺刺的教训道:“好好读书,不要盯着我,你有看我的时间,真不如放一点点精神在课本上,也不枉你老爹送你来私塾。”
程晋州对学习同样有着悠久的憎恨,免不了和小男孩多说了两句,眼见着满屋子的同学都看了过来,干脆起身拱拱手道:“先生,内急。”
罢了,就这么扬长而去,留下满面凄楚,内心灼热的愤太一只,远远的还吼着:“我哪里盯着你看了……”
教授也不愿去拦程晋州,暗自叹了一口气,程家的私塾生源甚广,不仅绍南城与附近州城的一些家族会将孩子送过来,就是那些新崛起的大家族,也会送家中庶子前来求学,这份差事,并不像表面上的风光。
小学生的世界,依旧是不平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