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感恩节下

晚八点整,简单的自治州未来企划会议暂时结束,除了黎恩、瑟还有奥米以外,其余的人都是这场舞会的嘉宾。

舞会在正厅的顶层举办,这里有现在全世界最好的露天泳池,也有最棒的室内装潢,会馆曾经是许多顶流明星开办交易舞会的地方,本身就充满了糜烂的铜臭味,现在更是连权利的暗流都沉醉于此。

原本这场舞会要开在AC歌剧院,只不过大海歌姬失踪,歌剧院附近就是中心广场,那里死了太多的人,据完全统计,暗天使带来的祸乱一共有22636名平民死亡,15009人失踪。

西里斯曾问过黎恩,这场由他和结社带来的风波致使这么多人死亡,会不会愧疚感。

当时黎恩警告西里斯别犯圣母病,原本大雾霾事件会死亡上百万人,现在死者数量缩减了一百倍,你换勇者来都不好使。

“你能想象吗?现在修尔兰完全把所有琐事都交给我了,那些知名的企业家和精英们整天围绕着我,我的天呐……”艾文坐在后台的休息卡座上,发出一声感叹,她眯起眼睛,就像被幻想的生活禁锢住。

“我能想象,你看,人又来了。”

黎恩的目光指向一群穿着人模狗样的绅士,退到远处,从邻座拿起了一杯柳橙汁,一边喝着一边打量幕帘后的舞会现场,这里有无数国际名人和掌权者,镜子里映照着他们流光溢彩的脸。

精美的华服划过柔软的地毯,闪烁的宝石编织成绚烂的星河,这里的木头都残留着香水的气味,混合着雪茄的焦香,让人昏昏欲睡。

繁盛和华丽的年代,让任何人都会不知不觉的沉浸进去追寻那些奢靡、繁复和美好的梦。

不管来客是为了政治、个人利益,还是单单只为了楼下的大床包房,至少这群家伙将是自治州今夜最亮的风景。

黎恩扭过头,缓缓睁大眼睛,他看到奥米从换衣间中走出来。

“妈的……一般这种时候从换衣间里出来的不应该是女人吗……”

“我总不能穿着白大褂参加舞会吧,这里有很多有钱人,我可以试试看有没有人愿意和我去楼下的包房里聊聊。”奥米盯着一位年纪约七十的老太太,舔了舔嘴唇。

为了理想甘愿放弃身体,值得尊敬,黎恩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好意提醒道:“萨尔太太是个变性人。”

“你怎么知道?”奥米问道。

黎恩暗暗指着萨尔太太腹部的区域说道:“鼓起0.1厘米。”

来自[千手旅行家]的高洞察力带给他特殊的观察能力,基本上都不会出错,而且最重要的是,萨尔太太故意遮住的脖子上,有個微小的凸起,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考虑到萨尔太太的先生在某个夜晚离奇失踪,他有理由怀疑这不是萨尔太太,而是萨尔先生。

当然一切只是推论,他没必要告诉奥米。

奥米沉默一会后说道:“那岂不更刺激?”

黎恩打算把这个话题跳过,他觉得不适合自己的年龄,便问道:“法蒂和沃特森好吗?”

奥米说道:“沃特森以前在自治州有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所以留在了米德加斯,法蒂倒是跟我过来了,你也明白,我手无缚鸡之力,需要一个靠谱的保镖,她现在正在第七天堂和紫心在一块。”

“这样啊……”黎恩想到法蒂的外型,觉得有必要利用这个漂亮的看板娘来蹭一波玩家流量,再加上紫心那个有着[美丽幻觉]的肌肉女,相信那家酒馆一定会变成一个玩家聚集的交流平台,他再利用自己的关系网,把酒馆变成售卖违禁品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奥米确定在黎恩的眼中看到了阴谋,他叹了口气,说道:“从今天开始我还是叫你黎恩吧,二十三作为过去式已经结束了。”

他走开了,后背有些落寞,或许是因为感受到实验体的成长速度超过了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

黎恩站在原地发呆,啥玩意啊?

“真的是麻烦……”艾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拿着演讲稿微笑着说道:“还没当面感谢过你,另外,关于你所说的那个很疯狂的计划……我感觉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出成绩的。”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有些东西我自己也不能预料到,我不是占卜家,更像一个策划师,具体实施的工作需要靠上层建设和下层助力。”黎恩喝了口柳橙汁,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艾文轻声说道:“享受舞会吧,怪盗先生。”

她看到黎恩有一种复杂的眼神。

“哦,对了,有件事需要和你确认。”黎恩说道。

几分钟后,艾文带着他来到她的私人包房,拿出一沓文稿递给黎恩。

上面记载着庞克先生与科学猎人之间一次合作商谈。

黎恩看后总结道:“当初庞克先生担心修尔兰小姐无法恢复神智,所以才找科学猎人下了订单,准备制造一个能让修尔兰小姐即使无法保持意识但可以延续生命的仿生驱动核心。”

“是的,这件事我本来今天打算去问问科学猎人的代理商,他就在舞会。”艾文咬了咬手指,琢磨道:“我能想象到,这次庞克先生如果死了,他们会把修尔兰小姐改造成武器。”

那样一来,一周目跟在肖恩身边的艾文就出现了。

黎恩琢磨着,把那张手稿在眼前晃了晃说道:“把它送给我吧?或许我能用到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悉听尊便。”艾文丝毫不在意。

黎恩打算回去后让瑞秋看看,或许这里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把手稿叠起来塞进内衬兜里,跟着艾文走在长长的走廊里。

“黎恩先生,你不打算换身衣服吗?”艾文侧面问道,黎恩还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和舞会的高度奢华格格不入,他甚至没有这里的酒保穿的得体。

黎恩摇头:“算了,我又不打算参加舞会。”

“您倒是和盲女小姐一个秉性。”艾文走到大厅后面的演讲台休息室里,对他说道:“那位盲女小姐拒绝穿上华丽的衣服,她说自己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出现。”

话虽是如此,但是当舞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出现在了大厅边上。

舞会的重头戏理论上是庞克千金代替父亲的演讲,一些冠冕堂皇过后,黎恩拿着坚果坐在一张椅子上开始看戏。

“庞克小姐来了!”

“喔,我们今晚的主角真是闪亮!”

“真美啊,等她再长大一点,岂不是成了照亮整个自治州。”

艾文在众多宾客的注视下,从木质旋梯上蹩脚的走下。

她穿了一身白色晚礼服,头发盘成发髻,胸口精心准备了一串珍珠项链。

自治州的明珠惊艳了所有来宾,演讲已经结束,正是共舞的时间,一群端着酒杯的年轻贵族在低声谈笑。

部分男士跃跃欲试,他们不单单被庞克千金的美貌所吸引,更是想着庞克家族的百亿资产。

女装大佬的滋味看来还挺好啊,黎恩望着艾文那张布满了违和的笑容,一边腹诽着一边吃着坚果。

没多久以后奥米也加入了坚果大军。

“怎么了?”黎恩瞅着这家伙一副愁容。

奥米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我有那么邋遢吗?”

黎恩笑了出来:“连变性人老太太都看不上你是吗?”

“别说的那么赤裸裸。”奥米从黎恩手中抓过一把坚果,咀嚼着说道:“我不就是不刮胡子不理发吗,不就是化学产品接触太多血液里有点毒吗……”

他越这么说越怀疑自己。

直到一名美丽的女士走来,奥米才把那副愁容收起来。

“我能……邀请您跳舞吗?”

那名女士对着奥米,身边的黎恩伸出了手。

“这位先生,请问您愿意和卡尔嘉丽共舞一支吗?”

穿着朴素的黎恩,却有一张好的皮囊,这是任何奢侈衣装都无法给予的天赋,即使站在公子、精英和富豪身边,那张从不知何为妄自菲薄的脸依然独树一帜。

卡尔嘉丽是南部之星诺诚的富商之女,娶了她这辈子只要当一只无休止发情的公狗就可以一生无忧。

黎恩拍了拍奥米的肩膀,说道:“你的了。”

随后转身便走了。

卡尔嘉丽第一次被人这么无视掉,愣神之后,环顾四周庆幸没人见到自己丢人的模样。

这时奥米端着一杯酒说道:“女士,别太在意,他跟我说过,他有梅毒。”

“梅,梅毒?”

“但是莪没有。”奥米微笑。

卡尔嘉丽一脸嫌弃的转身离开,屋里没有风,但奥米却在自己心里的风中凌乱着,他知道,自治州这个地方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回忆。

黎恩讨厌这种社交方式,陌生人抱在一起扭捏着,看起来就像为一会儿的世界大融合找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而瑟面临的问题更加严峻。

西里斯告诉她,舞会一定要穿的暴露一些,那样才有公狗愿意在你身上撒尿。

瑟因此穿着厚厚的黑毛衣和长裙,但没人告诉她,身材太好的话最好不要穿贴身毛衣,那比深V的礼服更令人遐想。

“嘿,小姐,你见过尔海的倒吊瀑布吗,那是只有贵宾才能去的地方,如果您愿意……”

“这位小姐是盲人,你为什么要炫耀目光能看到的事物。”

“小姐,愿意赏一支舞……吗?”

几个邀请瑟的男人还没说完自己的话,就见到她被一个穿着朴素的小子拉走了。

“走错舞会了吗?”

“穿成那样,确实可能是,可惜那么美丽的……”

“算了,落单是很丢人的,我能邀请你继母吗?”

“太无礼了吧你。”

……

“该死……早知道就不等西里斯直接走了。”

黎恩带着瑟来到了一处无人的阳台上。

两人站在阳台边,都靠在栏杆上,黎恩望着下方的人来人往,心思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开始左顾右盼,试图让自己沉浸在古旧年代感带来的特殊体验中,舞会有一种和科技展览完全不同的感受,充满着这个兴旺年代的人文风情。

“没办法,咱们和这里格格不入是身份的区别,和性格与其他事物无关。”瑟偏过头,看着窗户内共舞的人,微笑着说道:“如果出生正常一些,我们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和他们一样。”

“我有时候也想像他们一样。”黎恩说道。

“可你本来就应该那样,你是旧贵族,至少以前是。”瑟说道。

“那个被狗绿的家伙吗?”黎恩笑着,有些自嘲,他与阿尔方斯几乎已经融为一体,或者说,阿尔方斯已经成为了自己过去的一部分。

瑟听黎恩说过,他过去与未来的那些迷幻的经历,对于一对同居不同房的男女来说,秘密这种事情在时光流逝后便不再存在。

一开始,他只能相信她,后来,她也只能相信他。

那种别扭的男女关系,被西里斯形容为儿童读物。

瑟说道:“但是那样的生活,如果没有结社存在,没有你特殊的天赋存在,你会有一切,钱、宝石、亲情、爱情,你会被世界上最华贵的美好生活淹没,然后牵着家人或爱人的手,直到走进教堂,直到进入坟墓……”

黎恩瞪着死鱼眼说道:“可那太平凡了。”

瑟看着黎恩的侧面,说道:“放着这样的生活不过,一定要去当一个武器商人,当一个怪盗,那一定是疯了。”

“可是我没疯……”黎恩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但我仍然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的更好。”

瑟轻声问道:“……你以前有多孤单?”

黎恩想了想:“和你一样。”

“现在也和我一样像个傻子一站在冷风中,望着屋里的喧闹,然后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瑟的微笑只会对黎恩肆无忌惮的露出,她正对向黎恩,说道:“要不要和我跳支舞?”

黎恩突然一把搂过瑟的腰,说道:“别抢我台词,臭婆娘。”

瑟摘下眼罩,用那双被世界埋在历史尘埃下的蓝色双眸凝视着他,第一次露出了俏皮的表情说道:“我突然想拒绝,看来已经来不及了。”

杀戮让她褪去所有天真,那些挣扎的日子像疤痕般刻在她的眉眼深处,而对未来的向往支撑她的坚强和野性,被这一丝坚韧背后流露出的脆弱感,让黎恩几乎没有剧烈跳动过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

他望着窗户里华丽的舞厅,左顾右盼着阳台寒酸的景象,说:“可惜咱俩穿的就像一对刚从救济院出来的穷鬼。”

“我有个想法。”瑟的脑袋向着舞厅歪了歪头,说:“你可以把舞厅想象成换衣间,而我刚从换衣间走出来,把头抬起来,好好看着我,你要想象我穿着一条漂亮的裙子,你想象得出来吗?”

“我能想出什么东西就不归你管了。”黎恩放松思维,闭上眼睛,然后他把搂在瑟腰肢的手指紧了紧。

当一楼的大门打开的声音传到他耳中时,他在脑中看到,瑟从换衣间走出来,天亮了,阳光撒在她的白发和白色礼服上,为她镀上一层银色的薄纱。

黎恩再次睁眼时,感觉,他更喜欢眼前月光下的瑟,虽然他更希望……有那样一个,在阳光下穿着白纱的瑟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享受平凡人的喜乐。

“我没跳过舞,所以麻烦旧贵族先生多担待了。”瑟凑近黎恩,毫无顾忌的与他胸口贴在一起,牵着他的手,迈出了第一步。

光线凝固,时间静止,瑟的发丝在窗里吝啬的灯光下飞舞起来,白色变成金色的细线,月下的光照在两人身上,而周围的微尘将他们脑中的乐曲奏得更响,就像漫步在那一场场曾经发生过的冒险中。

舞会里,有人将目光放在了他俩身上,西里斯走到播音机旁边,把歌手麦克风的声音调大了一点点,确保他们能在阳台也伴随歌声环绕。

“黎恩,你看过电影吗?”

“看过几千部。”

“如果现在是电影,咱们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送给对方一个过肩摔。”

“我突然想去抢银行。”

“你想的其实是自由。”

瑟轻笑出来,这种黎恩式的答案荒诞又有趣,而且是只有她才能理解那种奇怪的趣味。

“好像有一群人看着咱们。”黎恩说着,搂着瑟腰肢的手更紧了:“其实有时候我会在梦里变成阿尔方斯,坐在一个丘陵上吹着口琴,我感觉这就像那种……那种奇怪的前世记忆。”

“笨蛋,何必管他们呢。”瑟那双蓝色的眸子一点没有担忧,她很放心茶色玻璃会遮蔽自己的瞳色,带着有些俏皮的样子说道:“在别人眼中你我是谁都不重要,所以黎恩,这世上只有一个黎恩,你不是阿尔方斯,不需要背负其他人的命运,走自己的路就好了。”

“……”

“你有几个灵魂,几个前世,我不在乎。”瑟看着在窗户里,举着酒杯正在与某位大人物装逼的西里斯探长,笑着说道:“他们也不会在乎。”

“所以呢?”

“我们很走运,一群孤单的怪人迎来了一群被抛弃的怪人,就这么合群的在一起了,所以所谓的孤单早就消失了。”

黎恩第一次被别人说动,他专注的看着瑟眼睛里的光,几乎失去理智,几乎屏蔽大脑的报警,他几乎想吻上去,但他妈的该死的[燃烧意志]却在这时候触发了,让他恢复了理智:“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软肋,我也不能有真正的软肋,抱歉了瑟,等一切……”

“我明白。”瑟打断道:“我也一样,等一切结束。”

舞会里,混进来的某个玩家利用摄像功能直播了全程,他的镜头在无意中拍摄到了阳台上两个青年的私人舞会,这条视频里,二人月下的共舞被许多人坐在屏幕前观看一遍又一遍。

在这样一个月光高悬的夜里,伴随着低沉又舒缓的夜曲,两个孤僻的人相拥在一起,交换他们荒唐又扭曲的感情,舞会中放声笑意的西里斯,落入凡尘的沉浸在失落里的奥米博士,还有与自己纠葛疯狂爱意的艾文和修尔兰,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场纪录片般的胶片电影。

屏幕里的他们,与屏幕外的玩家,两个世界近乎于爱人般相拥在一起,荒诞的电影与故事在命运驱使下不停推进着。

当两个时空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只有一个金发青年站在阳台门后,注视着黎恩和瑟。

瑟停下脚步,推了推黎恩,离开他的怀中,看向那个不速之客。

“看来你有业务了。”她说着戴上了眼罩,遮住瞳孔,小声嘱咐道:“小心,这个人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当然奇怪了。”黎恩转过头,露出他那张标志性的微笑。

“我们又见面了,我记着您叫……”

“哈哈……我叫肖恩,肖恩·怀斯曼。”勇者对着黎恩微微行礼,说道:“真是太巧了,没想到您也会被邀请到这场舞会,您说过如果有事可以来找您,请问……”

肖恩看了看瑟,接着问道:“现在方便吗?”

黎恩点了点头:“必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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