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夏琅没受很重的伤,他包裹得严实,帽子围巾都没漏下,只衣服和裤子被烧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另外被烧得比较严重的是他的头发——他引以为傲的小卷毛被烧成了黑黢黢的一坨,因为围巾被点燃后包着他的头发烧了半天。

“像腋毛!!呜呜呜呜呜!”夏琅抹着眼泪,哭得停不下来,“我要杀了江鹜!”

李医生正在给谈雪案脸上擦拭着烧伤膏,“看现在的情况,只能剃光了,不要不要紧,头发还能再长。”

何玉飞站在一旁一直在盯着谈雪案脸上的伤在看,他眉头皱得能夹死二个夏琅。

谈雪案在门口蹲着,他装备没夏琅那么齐全,就一件加绒的卫衣,脸上有两二处被火星子溅到了的地方,额前的碎刘海,也被烧得卷着两缕。

“夏琅你怎么回事?”李医生语气不太好,他看向被炸得像块黑炭的夏琅,“你为什么要用花筒对着雪案放?”

夏琅又急又气,“我没有对着雪案,我是对着他们两个,我闹着玩儿的,我不是故意的!”

何玉飞:“他俩一直在一块儿待着的,在玩仙女棒。”

“我没看见,我不知道。”夏琅也很崩溃,那一块黑不溜秋,他只看见了江鹜举着花筒,根本没看见蹲着的谈雪案,烟花飞出去那一刻,照清楚谈雪案的身影,他才看见谈雪案就在江鹜旁边。

“还有,明明是你说我们可以用烟花吓江鹜,怎么现在都怪我?”

“江鹜怎么不去死?他就非得黏着你?!”夏琅用力把腿上破破烂烂的外套掷到地上,对于自己无意伤到了谈雪案这件事情,他觉得不怪自己,要怪就怪江鹜,他就应该好好站在空旷地,只有他一个人的那种。

何玉飞一言不发地看着夏琅又哭又闹,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他赞同夏琅的话。

谈雪案接过李医生递过来的毛巾,仔细擦掉手上的烟灰,他一直没做声,心悸的感觉慢慢消失后,他才释然地松了口气。

烟花在眼前迸开的那一瞬间,他恍惚间又回到了被剧情操控的书里,他深处黑暗,看一片绚烂。

“江鹜呢?”谈雪案抬眼问道。

夏琅抱着手臂,“我不知道。”

何玉飞耸耸肩,“没注意。”

李医生听了半天,总算听出来了点儿头绪,“合着就是因为你俩想欺负江鹜,结果误伤了谈雪案,现在还把江骛丢在旁边没管?”

“你们几个真是……看我到时候跟你们爸妈说,大过年的,搞出这些……”

李医生作为医者,对待病人一视同仁,他摘了手套,出去寻人了。

夏琅喃喃,“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我不也成这样了吗?不过,他受伤了吗到底?”

他干完坏事儿,开始心虚了,并且还越来越心虚。

“我妈到时候肯定又要揍我!!!”夏琅想到此处,忍不住嗷嗷大哭起来。

何玉飞给他嘴里塞了一块纱布,“别吵。”

跟何玉飞的学术父母不一样,跟讲道理的余珰谈清晖也不同,夏琅父亲是个宠妻狂魔,母亲是脾气超级火爆的女明星,她讲究好话不说第二遍,说第二遍的时候常常伴随着拧耳朵脑瓜崩等。

“雪案,你到时候帮我跟我妈说,你说是江鹜无缘无故用烟花对着我放。”

夏琅从床上跳下来,“我觉得这个方法非常可行。”

何玉飞靠在沙发里,“你别看着我说。”

夏琅扭头去看谈雪案。

谈雪案轻轻摇了摇头,“那我身上的伤呢?”

夏琅理所当然道:“当然也是江鹜弄的咯。”

正说着,李医生牵着江鹜从楼下上来了,谈雪案背对着门口,他听见李医生说话的声音,才回头去看。

看清江鹜的样子,谈雪案一时语塞,夏琅也顿时将目光移开了,仰头盯着天花板看。

李医生拉着江鹜到椅子边上坐下,戴上手套,脱掉江鹜的衣服,他穿的是江原单小雅以前给他买的旧棉袄,现在已经被烧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里面的打底衫也被烧着了,胸前的皮肤有好几处被高温烫出来的水泡。

“吴管家!你怎么不把严重的先送来,”李医生气恼极了,“你准备让他这么捂着捂几天?”

江鹜没有夏琅那么多的装备,围巾和和帽子都没有,夏琅好歹还剩下一头被烧卷的毛毛,江鹜的头发一摸,直接扑簌簌断在手里。

何玉飞忍不住勾起嘴角,夏琅“噗嗤”一声,笑得喷出鼻涕。

张影站在江鹜旁边,气得浑身发抖。

“没办法,头发只能跟夏琅一样,全剃光了,”李医生换了手套,同剃刀从前往后刮掉江鹜的头发,“我不是专业的,到时候可以找专业的理发师再弄一遍。”

医生剃掉江鹜的头发,最后才来清理小孩的脸,“啧。”纱布抹开江鹜的脸的那一刻,他皱起眉头。

谈雪案脸上破了几块指甲盖大小的皮,破得浅,好得快。

江鹜左脸破掉了小孩手掌二分之一大面积的面皮,露出面皮底下鲜红的血肉,看着就触目惊心,医生的纱布每挨着伤处擦过,江鹜脸部肌肉就会因为疼痛不可控制地抽动。

但江鹜没喊痛,连眼神都没变化,李医生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他转了一整圈,才看见谈雪案,以及谈雪案脸上那几处破了皮的地方,“哥哥……”他眼底的情绪忽然就充盈起来了。

谈雪案第一次肉眼看见一双眼睛是如何变了颜色,眼眶慢慢泛红,眼泪随即填满整个眼眶。

“江鹜,别哭。”谈雪案真是怕了动不动就哭的江鹜,明明刚刚剃头安安静静,脸上的伤被擦那么重也没吱声,怎么一看见自己,就……

江鹜抬手用手臂狠狠擦了一把眼睛,衣袖带着脸上那块破损的皮掀了起来,看得一旁的李医生直接痛苦地皱起了眉,跟自己脸上的皮被掀了一样。

“哎哟!”李医生夹着纱布的镊子举在半空中,“你这么擦,你不痛的吗?”

“不痛。”

江鹜憋出两个字,跟在后面打了个一个控制不住的哭嗝。

他总爱哭,他看见哥哥就忍不住流泪,他总在现在的哥哥眼睛里看见对方少年期的影子。

看见哥哥变成了栾树上的花,耀眼的金黄色,哥哥长大了,栾树结下了鼓鼓囊囊像灯笼一样的果子,后来,果子变得干瘪,风一吹,轻飘飘地落了地。

于是,哥哥也变成了一个干瘪的果子,没有风,哥哥也轻飘飘落了地。

翌日清晨,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对江鹜而言是。

林希跳下家里的车,“好了,过几天再来接我就行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权一丰跟吴声,二人每人手中都抱着一箱水果,身后的保姆拎着花花绿绿的一大堆礼盒来到院子里,把东西放下后,保姆就都走了,这二人留了下来。

院子里跟昨天晚上比起来,已经焕然一新,大年初一的早晨,空气湿凉,门口的两盏红色灯笼摇摇晃晃。

大家都还没起床,吴管家先接待了他们二个。

谈雪案九点钟才睡醒,Lily将今天要穿的衣服放到床边,“林家的小少爷来了,还有权家和吴家的。”

“哪个林家?”谈雪案刚醒,脑子还有些懵。

“林希,权一丰,吴声。”Lily把名字都报了出来。

“……”谈雪案换下睡衣,穿上红色毛衣,余珰说新年要多穿红色,喜庆,大概要穿到元宵后才算结束,“他们怎么来了?”

一开始余珰还跟林希说过,要来可以,但是要经过他的同意,谈雪案没有邀请林希,也没有收到林希的拜访函。

“说是来给你拜年的。”Lily说道,“夏琅他们已经先下去了。”

谈雪案洗了脸,漱了口,才不紧不慢往楼下去。

他对林希的印象实在是不深,林希在书里出场的次数也不多,在书里的时候,林希对自己不感兴趣,他喜欢江鹜,只是后来去了国外,销声匿迹,没再出场过。

而现在,剧情不再受强制,林希感兴趣的人反而成了自己了。

在往楼下走时,谈雪案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因为他只想拣出自己想要的,比如父母,他不想要的还是想留给江鹜,比如林希。

但江鹜应该也不怎么喜欢林希,不止林希,在原书剧情,江鹜谁都没喜欢过。

谈雪案不知道江鹜到底对什么样的人感兴趣,他好像也没有很了解江鹜。

“谈雪案!新年快乐!”一道兴奋的拔高嗓门的祝福在谈雪案耳畔炸响,坐在沙发上的林希跳起来。

Lily打量着谈雪案的神色,他知道,小少爷喜静,对林希这种性格的人,小少爷只想敬而远之。

Lily站上前来,“我们先用早餐吧,林少爷用过早餐了的话,可以……”

“我没用过,”林希把权一丰和吴声拉起来,“我们都没用过。”

谈雪案:“……”

江鹜的位置被夏琅一屁股给霸占,谈雪案右手的位置坐下了何玉飞,左边坐下了林希,而夏琅的一左一右分别出现了权一丰和吴声。

江鹜刚好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张影拉开何玉飞旁边的椅子,等江鹜坐下后,给他拿了碗筷,又看见餐点几乎都摆在中间,江鹜面前只有空气。

她弯下腰,同江鹜耳语,“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江鹜点点头,“谢谢。”

谈雪案只能瞥见江鹜搁在桌面的双手,他手里端着一片干面包时不时低头咬一口。

林希则在谈雪案的旁边,看看夏琅,又看看江鹜,“你们怎么都剃了光头?谈雪案你脸怎么搞的?”

桌子上只有勺子筷子碰撞碗壁发出的声音,过了会儿,夏琅鼓着腮帮子说:“还不是怪江鹜……”

权一丰的关注点却是:“夏琅我发现你剃光头没江鹜好看。”

这话一出,顿时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江鹜跟夏琅身上。

两人都是高鼻梁,但这起不了决定性作用,夏琅眼型偏圆,跟谈雪案是一挂的,婴儿肥没有褪去,剃了光头显得有些呆傻。而江鹜眼型偏狭长,鼻梁高,眼窝深,发际线将额头的形状修饰得恰到好处,他脸上的婴儿肥也不明显,剃光头对他的外形没有任何影响。

夏琅不满地哼唧两声,“雪案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江鹜好看?”

桌子上小孩们的目光齐刷刷又落在了谈雪案的脸上。

“……”

这个问题很幼稚,但显然夏琅很在乎答案,但摸着良心说,夏琅真不如江鹜,起码在外形条件上是如此。

但是这话太伤人了。

“我……”

何玉飞适时地出来解围,他用公筷给谈雪案碗里夹了一块鱼,“夏琅,你无不无聊?你跟江鹜又不是同一类型,他弄小卷毛不也没你好看?”

何玉飞的话音刚落,一双筷子从他眼前划过,直接奔向谈雪案的碗里——他刚刚夹给谈雪案的那块鱼被这双筷子的主人,也就是江鹜,他夹走了。

江鹜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他低头在给这块鱼挑鱼刺,嘴里问着何玉飞,“给哥哥吃鱼之前要先把鱼刺挑出来,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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