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四处漏风的政事堂求追读

雪依然在下,冯拯双手凑在火炉前,眼神飘忽不定。

此刻,那些人应该动起来了吧?

想到这里,冯拯会心一笑,他特地迎出去,为的不就是如此吗?

正如冯拯所料,今天的政事堂格外的‘热闹’,任守忠清晨过来传诏的消息,很快就如同雪花一般,飘到了该飘到的地方。

丁府。

丁谓将自己关在静室内,不饮不食,名义上是为先帝祈福,但他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爹爹!”

三子丁玘冒冒失失的闯入静室。

听到门口的动静,丁谓下意识地将糕点塞进食盒,然后迅速擦了擦嘴角的芝麻。

然而,当他发现来人是三子丁玘时,顿时脸色一沉。

“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爹爹,政事堂那边有信传来。”

丁玘迈着小碎步,双手奉上刚刚传回的消息。

丁谓板着脸,接过纸条,快速的扫了一眼,看到纸上的内容,他的眼角不由闪过一抹嘲弄之意。

先帝昨日新死,太后今日就迫不及待的宣示手中的权力。

妇人就是妇人,即便身居高位,也免不了小家子气。

鼠目寸光也!

“下次进门之前,记得先敲门。”

丁谓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小子,进门之前,也不知道敲一敲门,差点坏了他的大事。

“下去吧。”

“是。”

丁玘低头时,暗自撇了撇嘴,显然,他没将父亲的话记在心上。

他有后台!

他可是母亲最宠爱的儿子,他不怕!

看着丁玘装模作样的缓缓退去,丁谓暗暗摇头。

慈母多败儿!

这孩子,算是养废了。

丁谓虽然贵为百官之首,但他的出身确实不太好,寒门出身,他的父亲、祖父,只是中低层官员。

给他提供额外助力的不是长洲丁氏,而是燕云窦氏家族。

丁谓的岳父窦偁(cheng一声),乃是后汉进士,出仕于后周,后入宋。

燕云窦氏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学术大家族。

窦偁兄弟五人,皆是进士出身,其兄弟窦仪、窦俨均官拜翰林学士,并且窦偁于太宗太平兴国年间,官拜参知政事。

(窦偁拜参政,是因为太宗任开封府尹时,窦偁是开封府判官,算是太宗一系的人,窦氏兄弟五个也是成语‘五子登科’的原型)

尽管只当了半年参政,窦偁就死于任上,但相比于寒门出身的丁氏,窦氏仍是世家大族。

门楣比不过妻族,丁谓尚未发迹前,面对妻子,姿态难免低上几分。

即使他现在官拜宰相,可多年积累的惯性,他仍然有那么一点点惧内。

……

……

……

王(曾)府。

王曾独自一人留在幽室,毕恭毕敬的为先帝祈福,他和丁谓不同,并不是做做样子。

同样的,他也没有对外宣称不饮不食,只是吃的清淡一些,早晚各饮一碗稀粥。

咚!

咚!

“老爷。”

伴随着沉闷的敲门声,府中大管事的声音也随之入内。

“进。”

幽室的房门缓缓打开,大管事轻手轻脚的走到近前。

“老爷,政事堂那边有消息传来。”

王曾慢慢睁开双眸,从管事手中接过纸条。

“下去吧。”

待到大管事退离幽室,王曾起身凑到烛火前,借着烛光看起了信件。

不多时,王曾古井无波的脸庞,顿时露出了怒容。

太后此举,未免太欺人了一些!

难道太后要效法北朝(契丹)承天太后(萧绰)不成?

“唉。”

良久,王曾幽幽一叹,面朝北方,他的目光仿佛穿过层层关隘,看到了延庆殿中的先帝灵柩。

先帝啊,先帝,不知您是否料到,当年您对承天太后的评价,竟然应到了本朝。

昔年,先帝曾评价北朝。

‘母专其政,人不畏主。’

此情此景,很可能会在本朝上演。

念及至此,王曾的嘴角生出一抹苦笑。

如果,如果太后只是效仿承天太后,那还算好的,女主临朝,虽非福也。

但若依唐朝故事,武后改唐为周,那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

……

……

……

钱府。

枢密副使钱惟演手上钳着一份书信,孤身站在后院阁楼,望着漫天大雪,心中长叹。

太后,糊涂啊!

此二诏,晚几天签发,根本就不会横生波折。

彼时,朝野只会盛赞太后仁德。

非议?

那绝对是没有的。

但现在?

妥妥的减分项。

钱惟演是吴越王钱俶的嫡子,其曾祖钱镠是吴越国的开国国君,其祖钱元瓘、其父钱俶,俱是吴越国王。

太平兴国年间,钱俶主动纳土称臣,钱氏宗族移居开封。

或是出于安抚,或是出于政治需要,钱氏入宋,太宗恩赏不绝,钱俶历封淮海国王、汉南国王、南阳国王、许王、邓王。

对于钱俶的后辈,太宗亦是不吝赏赐。

而钱惟演作为钱俶后辈中,文辞最出色的一个,历任直秘阁、知制诰、翰林学士、枢密副使。

不仅如此,钱惟演还是西昆体诗派的三巨头。

为了保证家族延续,钱惟演做了很多筹备,他先是积极走动,将自己妹妹嫁给刘娥‘义兄’(前夫)刘美为继室,同刘娥成为姻亲。

刘娥是蜀中孤女出身,家世一直是她的弱项。

大中祥符年间,她便和时任权知开封府事的刘综攀过亲戚,刘娥选刘综也不是随便选的。

刘娥对外声称祖籍太原,而刘综又当过并州知州(太原)。

然而,刘综并没有认下刘娥这门亲戚,哪怕刘娥是真宗宠妃,许诺了前程,他仍是拒绝。

正因为刘综的拒绝,方显钱惟演的重要。

吴越钱氏乃是名满天下的郡望,钱氏的主动靠近,于刘娥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同刘娥联姻,只是其中一道保险。

后来,钱惟演又为长子娶了郭守璘之女,郭守璘妻子李氏,是太宗李皇后的姐姐,亦是名门贵胄之家。

(算下来,仁宗和钱惟演长子是连襟,仁宗郭皇后也是郭守璘的女儿,刘娥立郭氏为皇后,恐怕也有钱惟演出力的缘故)

天禧年间,钱惟演见丁谓权势日盛,便将女儿嫁给丁谓之子,两人成为了亲家。

以姻亲为联结,钱惟演内有太后刘娥做靠山,外有宰相丁谓做同盟。

此后,他自然官途亨通。

不过数年,就从翰林学士,转迁至枢密副使,位列两府。

(中书门下为东府,枢密院是西府,对掌军政,并称两府)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钱惟演快速晋升是发生在刘娥摄政期间,他当然用脚投票,在刘娥的盟友中,他是最铁杆的那一个。

在当前的两府大臣中,钱惟演也是最不可能改换门庭的那一个。

……

……

……

曹府。

枢密使曹利用同样也收到了风声,不过,他并没有将刘娥的两封诏命当回事。

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此前,他和刘娥合作,不是因为他亲善刘娥,而是因为他和刘娥有着共同的敌人——寇准。

他这个心眼不大。

早年,签订澶渊之盟期间,寇准曾经当着同僚的面,训斥过曹利用。

这件事,他一直记在心里。

当寇准再次归朝,并且威胁到了刘娥的地位,刘娥便暗中遣派钱惟演,从中串联。

曹利用收到钱惟演的邀请,当即拍板,决定同刘娥合作。

没错,在他看来,他和刘娥不是依附关系,而是合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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