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起风了求收藏求推荐

是夜。

延庆殿东序,灯火通明,刘娥身着丧服,双手合十,孤身一人跪在真宗的灵柩前。

呼!

呼!

忽然间,北风骤起。

风呜咽的从北方吹来,穿过城墙,越过宫中的甬道,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又一阵的呼啸声。

如泣如诉,天地似乎在哀叹。

听到骤然而起的风声,刘娥浑身一震。

起风了?

“林尚宫,几时了?”

话音刚落,一名年约三十余岁的妇人,上前躬身道。

“回娘娘,已是丑时三刻(凌晨一点多)。”

“嗯。”

刘娥缓缓起身,轻轻揉了揉酸胀的膝盖。

“陪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是。”

林尚宫低声道:“娘娘,需要掌灯吗?”

“不用,就在门口活动活动。”

呼啸的北风,不止吹响了宫城,更吹动了刘娥的心。

刚刚踏出门外,一阵寒风袭来,刘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降温了?

刘娥抬起手,摊开掌心,感知了一下温度,然后,她的眉头就暗自皱了起来。

“娘娘,深夜寒气重。”

林尚宫动作轻柔的将一件大氅披到了刘娥身上,林氏是钱塘人,本是刘美府中女婢。

后来,六皇子(赵祯)降世,林氏便以六皇子乳母的身份入了宫,一转眼,多年过去,林氏已经是六尚之一的尚宫。

同时,她也是刘娥的心腹之一。

“喜儿,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神吗?”

四下无人,刘娥唤起了林氏的闺名,说话的态度也随之亲和了几分。

林尚宫落后一个身位,半躬着身子,恭声道。

“妾身愚钝,妾身只知娘娘便是妾身的天,娘娘信,妾身便信,娘娘不信,妾身便不信。”

呼!

又一阵寒风吹过,成团飞舞的雪花,像棉絮一般从空中缓缓飘落。

“下雪了啊。”

刘娥怔怔的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久久不言。

六哥当真有通神之能?

刘娥不想信,但眼前的大雪,却如同铁一般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半晌,刘娥沉默的走回了灵堂,她现在的内心很是杂乱,纷纷扰扰,片刻不得安歇。

转眼间。

天色渐亮,从高处望去,宫城仿佛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短短一夜,积雪最深的地方已然有一尺之厚。

并且,雪仍在下,真有几分积雪成灾之势。

延庆殿正殿。(此后如无特指,延庆殿就是指正殿,也就是寝殿)

殿门缓缓开启,赵祯看到外界银装素裹,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赌赢了!

刘娥那边,想必是坐立难安吧?

不一会儿,赵祯步行来到一旁的侧殿,先给刘娥请了一个安,然后劝慰道。

“大娘娘,国事为重。”

“为国事计,还请大娘娘回殿歇息片刻。”

“六哥仁孝。”

刘娥微微摇头,伸手摸了摸赵祯的脑袋。

“大娘娘不累。”

刘娥的动作有些僵硬,此前,她在赵祯面前,素来都是一副严母的样子,上一次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大概得追溯到六七年前。

“那,大娘娘,我陪你。”

赵祯牵住刘娥的衣袖,慢慢移到真宗灵柩前。

……

……

……

政事堂(宰相办公地点)。

大行皇帝新丧,国家政务也随之停摆,不过,政事堂仍是有人值班的。

今天值班的便是次相冯拯。

“相爷,御药院任供奉来了。”

听到书吏的通报,冯拯连忙起身,踱步往外行去。

虽然他是宰相,但任守忠可是太后近前的红人,出门迎一迎,自是应该的。

左右是惠而不费的事。

“任供奉来访,老夫有失远迎,还请勿怪。”

“不敢。”

任守忠见状连忙低首,对着冯拯躬身一拜。

“任守忠,参见相爷。”

把客套当真的,才是傻瓜。

对于眼前这位次相,任守忠丝毫不敢小觑,冯拯是太平兴国三年(978)的探花郎。

(宋制,探花不是一甲第三,而是同榜进士中年纪最小的那个,第一名状元,二三名,皆是榜眼,直到南宋后期,探花才渐渐成为一甲第三的代称)

而且,冯拯也是太平兴国三年进士中,唯一官拜宰相的人。

先朝,以胡旦为首的太平兴国三年进士和以寇准为首的太平兴国五年进士,斗得不可开交。

然而,冯拯却能左右逢源,数次逃过党争的漩涡,这绝不是侥幸。

“任供奉今日造访中书,可是娘娘传来旨意?”

“确有旨意。”

任守忠微微点头。

“臣恭听娘娘旨意。”

话音刚落,冯拯掸了掸衣袖,冲着北面遥遥一拜。

“去岁,苏、湖、秀三州水患严重,着中书传诏,发苏、湖、秀近州兵,疏导积水,另征役夫,修浚河道。

遣,江淮发运副使兼知泰州张纶,监之,泰州西溪盐仓监范仲淹,从之。”

任守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入了太后的法眼,但太后这么做,定然有太后的道理。

于他而言,只需要办好太后的差事即可。

别的,他不关心,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另,大雪新降,传诏开封府衙,命开封府内外诸厢巡检司,巡检诸厢坊,如遇灾情,及时救助。

必要时,可联同三司,开仓放粮,以济灾民。

救灾一事,着刑部郎中(寄禄官)、龙图阁直学士(职)、权知开封府(差遣)吕夷简,主之,尚书左丞(寄禄官),三司使(差遣)李士衡董(监督)之。”

“臣领命!”

同任守忠一样,冯拯对这两份诏命,也满是不解。

昨日,先帝堪堪登遐,太后怎会今日便连发两道诏命?

太急迫了一点。

就拿苏、湖、秀三州的水患而言,去年发生的事,早一天处置,晚一天处置,根本就没什么影响。

太后完全没必要如此急迫。

虽然这么做可以彰显太后之仁德,但‘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一点。

先帝如今尸骨未寒,有必要吗?

同样的,后一份诏命也是如此,大雪只下了一夜,尽管雪没停,但晚个两三天,待到先帝大殓成服之后,再下令也是一样的。

“宫中事务繁多,小的便不久留了。”

宣读完刘娥的旨意,任守忠当即提出了告辞。

“相爷,任守忠告退。”

“老夫送送你。”

听到这话,冯拯连忙收回思绪,抬脚就做出要送客的架势。

“不敢。”

任守忠连连躬身:“相爷,还请留步。”

两人一番拉扯,最终,冯拯还是亲自将任守忠送离了政事堂。

望着任守忠步履匆匆的背影,冯拯幽幽一叹。

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也许,风暴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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