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无相(九) 他总得收点报酬

她究竟什么时候中的毒?

温寒烟强忍着愈发沸腾起来的燥热感, 凝神将神识在身体内查探一圈。

什么异样也没察觉。

温寒烟脸色不算好看,龙傲天系统却镇定许多。

【没关系,不要紧张, 这是每一个龙傲天的必经之路!】

【这个秘境里正好有能够替你解毒的前辈,天时地利人和, 只差天雷勾动地火~~】

温寒烟诡异地沉默下来。

什么前辈大能。

寂烬渊里可是千年前被逐天盟所镇压,五百年前又被她的血加固封印的大魔头啊。

温寒烟咬牙调动浑身灵力。

灵力似流水淌过, 暂且将那股躁动强行压制下来。

她当机立断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斜地里冷不丁伸出一只手。

“道友,请留步。”

温寒烟脚步一顿。

一名身穿水蓝色道袍、头戴乌木簪, 腰悬玉牌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 微笑注视着她。

分明是一幅温和长相,在他无声注视着她的时候,她却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的邪气。

温寒烟唇角微抿,不着痕迹后退半步。

“在下隐意宫弟子——”

蓝衫青年目光落在她退半步的动作上,片刻, 又似全无察觉,抬起眼时, 笑意分毫未动。

然而这短短瞬息间,温寒烟已转身走出三尺之外。

看着她背影,蓝衫青年笑意微顿。quya.org 熊猫小说网

温寒烟原本便不想在此多留。

更何况这蓝衫男子莫名其妙出现在寂烬渊,她却在他出现前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调头就走。

“……”

蓝衫青年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染上几分无奈,“道友,请你帮我一个忙。”

在这种地方要她帮忙?

温寒烟毫不犹豫,连头都没回:“不帮。”

“——帮我救人。”

温寒烟脚步一顿, 若有所思回眸:“救人?”

她想起来了。

来寂烬渊前,她与空青叶含煜在历州稍作休息。

曾经听见隐意宫几名弟子自行前往寂烬渊,然后死伤大半。

消息都传出去了,人应该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怎么这时候还要她救人?

体内似有烈火灼烧,热意之余,又有一阵令神魂俱震的异样感觉席卷而来。

她的呼吸开始变乱。

“抱歉,我如今自顾不暇,分不出什么多余心神去救旁人。”

温寒烟语速很快地婉拒,“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没等说完,她便再次转身。

一只手却眼疾手快扣住她手腕。

力道不轻不重,却莫名令她一时间难以挣脱。

紧接着,一种用言语无法描述的感觉,从他们相接的位置升腾而起,疾速如电流般淌遍全身。

温寒烟双膝登时一软。

这时候再意识不到她中的究竟是什么“毒”,她便太迟钝了。

她狠狠咬一下舌尖,刺痛唤回她片刻神智,温寒烟趁机用力一抽手腕。

“放开!”

“好好,这便放开,道友莫生气。”

温寒烟话音刚落,握在她腕间的手便乖乖收了回去。

她抬起眼,蓝衫青年双手微抬,做了个无害的动作,向后撤了几步。

口中却长叹一声,“我观道友仙气凌然,一身正气,如今却见死不救,恐怕有失正道风范……”

听语气,像是失望,又隐隐漾着一种恶意的讥诮。

温寒烟面无表情转身,将青年声音远远抛在身后。

她曾经的确不愧为潇湘剑宗落云峰首徒,牺牲性命以身炼器,救苍生于水火。

到头来,除了修为尽失,她什么也没得到,还失去许多。

但那些失去,也是不失为一种顿悟。

从今往后,她只为自己而活。

寂烬渊空气中一片安静,身前却再次传来风吹草木的细微声响。

温寒烟心下一动,猛然抬眸。

不远处石壁上,蓝山青年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腰间玉牌。

“好不容易来。”他微微一笑,“怎么这么急着走?”

依旧是那副俊秀和善到甚至有些怯懦的长相,可唇角这么一勾,通身气息便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一片死寂的四周突然响起萧索风声,空气中飘来一阵浓郁的血腥气。

荒草杂乱的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具尸体。

他们死状凄惨,浑身每个关节都被人生生扯断,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横伸出去。

青白僵硬的脸上还残存着惊惧痛苦的神情,仿佛在生前最后一刻见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死不瞑目。

蓝衫青年幽幽叹口气,故作困扰:“你看,因为你不愿同我一起去救他们,现在他们都死了。”

……这些人显然已经死去多日了,只要不是瞎子便一眼能看出来。

温寒烟没出声。

她原本便情毒入体,在此耽搁这么久,毒性在体内蔓延得愈发快速。

昏沉感撕扯着她的神智,她勉强将那阵热意压下去,拧眉盯着他。

“你究竟是什么人?”

温寒烟不动声色探向腰间的铃铛。

——这与她交给空青和叶含煜的出自同源,取名也很简单粗暴,名为子母铃。

这是一种散修行走在外时常随身携带的低阶法器。

散修无门无派,却也并非完全独自行动。

他们没有宗门世家特有的传讯符,与同伴间大多以子母铃联络。

子母铃无声,相互间的感应却可跨越千里。

温寒烟还没来及拨弄母铃,掌心便骤然一空。

指节那么大的母铃被夹在两根修长手指间。

蓝衫青年垂眸盯着它看了片刻,似乎极其新奇,屈指轻轻一弹。

喀——

铃铛应声而碎,在他指尖化作齑粉簌簌落下。

“哎呀,这可真是罪过。”可脸上却毫无抱歉之意。

蓝衫青年随意吹落掌心残存齑粉,语气染上淡淡戏谑,“询问旁人名号时,怎能如此不专心。”

“——你说是不是,美人?”

许是毒性作祟,温寒烟吐息都开始变烫,可语气却冰冷。

她指尖颤抖着攥紧了流云剑,面色不动分毫。

“你藏头露尾,尚且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温寒烟冷笑,“又有何资格在此大放厥词?”

蓝衫青年“哦”了一声,倒是并未动怒。

他恍然大悟般:“原来只需我以真面目示人,你便愿意跟我走了?”

“是。”

温寒烟勾起唇角。

电光火石间,流云不动而鸣,剑意如石破天惊般撕裂虚空,凌空朝着蓝衫青年轰杀而去!

温寒烟反手一剑斩落。

“但在此之前,我便先送你见阎王。”

噗嗤——

剑身入肉。

流云剑尖没入蓝衫青年左胸直刺心脏,强横剑意将对方心脏瞬间绞碎。

温寒烟指节微顿。

这一切实在太顺利了。

她原本以为对方会稍作抵抗,至少能与她过招几个来回。

她神情凝重地垂下眼。

蓝衫青年浑身浴血,大片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滴滴答答坠落在前襟上。

“扑通”一声,他身体重重跌落在地,脸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笑意。

鲜血自他身下不断蔓延开来,几个呼吸间便染红了一片草木。

被魔气浸透的草叶散发着深绿近墨的色泽,被鲜血染上斑驳红痕,更显凄厉诡谲。

一只手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背。

“初次见面,便如此心狠手辣。”

一道声音含笑似从四面八方落下来,“你倒当真有几分做魔修的潜质。”

温寒烟倏然抬眸。

黑雾腾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将整个寂烬渊覆盖,几乎遮天蔽日。

那只冷白骨感的手从浓雾中探出来,指尖轻勾,轻松拨开寒气四溢的剑光。

稀薄缥缈的雾气散去,雾气于黯淡天光下凝成玄色衣摆、繁复的暗金绣纹。

翻飞衣摆与黑发随狂风翩跹,露出一名眉眼浓郁、脸廓立体的高大身影。

裴烬踏过一地染血枝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便一脚将蓝衫青年尸身踢开。

他缓步走到她身前,扣着她手腕的指节不松反紧。

“本座可是为你足足死了三次。”

裴烬稍俯身,似笑非笑。

“这份情意,你该怎么还才好?”

这一刻,先前那些古怪却摸不清缘由的细节在脑海中拼凑。

温寒烟脑海中一阵晕眩。

她冷声从牙关间挤出两个字:“裴烬……”

与此同时,两道极其相似的电子音,在两个人识海之中不约而同地分别响起。

龙傲天系统兴奋地搓搓手。

【出现了,你登顶之路上命定的宿敌!你们之间,注定了相爱相杀、他死你活的宿命!】

【咱们龙傲天拿捏反派的第一步,就是要从根本上压倒他!从本质上羞辱他!】

【上啊,龙傲天!你的人形解毒剂来啦!!】

绿江虐文系统再次炸成了一大片粉红色的烟花。

[啊啊啊啊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本命cp世纪会面!眼神都拉丝了啊啊啊啊——]

[她就是白月光,是你命中注定的老婆啊!]

[不要害羞,只牵手算什么?现在已经不流行柏拉图纯爱了!]

[快点去给她一个爱的拥抱,最好再来一个浪漫的法式热吻——]

裴烬神色淡了几分。

他低眸凝视温寒烟片刻,冷不丁一笑。

“五百年了。”

他伸手覆上温寒烟脸侧,指腹缓缓抚过她下颌,似是缱绻万千,语气却寒凉彻骨。

“五百年前,你不惜拼上性命也要加固本座的封印,拯救天下苍生。可如今,你却被当年那些将你捧在心尖上的人弃若敝履,被你拯救的苍生也未曾替你说上一句话,反倒对你诸多厌恶讨伐。”

“不仅如此,你修为尽废,为求自保,甚至不得不利用本座的力量。”

“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裴烬偏头悠然开口。

指腹却愈发用力,将她下颌捏得发痛。

他眼眸深晦,辨不清情绪。

“本座还真有些好奇。”

随着这个动作,温寒烟体内强行压制下去的燥热感再次汹涌而来。

而落在下颌的指尖传来淡淡凉意,令她下意识想要靠近。

温寒烟浑身僵硬。

最狼狈最不堪的经历,被最不想接触的人事无巨细看在眼里,甚至眼下还——

勉强被克制的热意趁虚而入,她脑海中登时一阵头晕目眩。

温寒烟死死咬住舌尖,艰难守住几分清明。

不多时,便已在口腔里尝到血腥味。

她怒极反笑:“比不过你,声名狼藉、人人喊打。被逐天盟合力镇压上千年,无论如何挣扎却也始终翻不了身,离不开这巴掌大的寂烬渊。”

温寒烟不甘示弱直视着他,“裴烬,你又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裴烬黑眸微眯,半晌倏地笑了。

“那群废物,竟也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来。”

他敷衍鼓了鼓掌,“你如今离开潇湘剑宗,属实是弃暗投明,格外有眼光。”

温寒烟并不理会他。

她几乎将唇瓣咬得渗血,这才自千丝万缕的思绪中,陡然寻得一条极不易察觉的线。

“当初朱雀台,流云剑异动,也是你做的?”

裴烬睨一眼她手中长剑,随口道,“那个废物宗主,不该杀?”

“……”

“你费尽心思混入我身边,助我离开潇湘剑宗,又借沧海目引我来此——”

温寒烟冷然抬眸,“是想要我助你破解封印?”

裴烬挑起唇角:“聪明。”

“可我身负玄阴之体,我的血对封印……”温寒烟话音猛然一顿。

裴烬闻言嗤笑:“他们便是这样告诉你的?”

有何不对?

似乎有什么坚定已久,却逐渐被岁月风化侵蚀的东西,在这一句话间彻底岌岌可危地坍塌下来。

但眼下,已经容不得她多作思辨。

温寒烟咬牙出声。

“……那我现在这样,也是你做的?”

裴烬神情一顿:“什么?”

温寒烟不说话,www.youxs.org,死死瞪着他。

白衣女子肤色瓷白,一双眼睛生而妩媚,眼型狭长微微上挑,眼角下勾,眼尾染上情欲红意,看上去极其勾人。

然而她眼神却自始至终清凌凌的,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于欲海中沉浮挣扎,在迷蒙清醒间静静望着他时,反倒比起意乱情迷更显诱惑。

裴烬一怔,这一眼倒是看出点什么来。

“说你投怀送抱,你还真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来见本座?”

他忍不住笑出声,就这样饶有兴味,袖手看着她挣扎狼狈的模样。

“少废话。”

温寒烟调息片刻,将热意压下逼至丹田一角。

但这不过杯水车薪,很快,热意便愈演愈烈,再次涌上来。

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温寒烟蹙眉:“解药在何处?”

裴烬没有立刻回应,

他身材优越,站直身体时,温寒烟只能勉强到她下颌。

此刻他依旧维持着稍俯身的姿势,与她视线平齐,这时压低眼睫,视线缓慢地在她身上一寸寸掠过。

半晌,裴烬重新抬眼,意有所指笑了一下:“本座怎知不是你为了保命自荐枕席,贼喊捉贼?”

下一瞬,一柄雪亮的长剑便横上他颈侧。

流云剑自发出鞘,剑光反照上温寒烟染着红意的双眼。

她一字一顿道,“我只恨当年没能杀了你。”

剑刃森寒横于颈间,裴烬脸色却半分未动,就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负手看着她动作,直到看见她不住发颤的手指,才微笑道,“美人有命,本不该不从。但可惜,本座睡了一千年,该做的事情未做完,暂时还没活够。”

裴烬漫不经心垂眼,朝着流云剑扫去一眼。

流云剑身虹光一闪,猝不及防嗡鸣一声,似是恐惧着什么,不住地震颤着,震得她虎口发麻,脱手而出。

长剑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铿然一声重新归鞘,瑟瑟发抖地缩了回去。

裴烬甩袖挥出一道浓郁黑雾,黑雾丝丝缕缕包裹上来,温寒烟眼前一黑,再次恢复视野时,人已经被带到封印大阵之外。

“你我再如何,也算是五百年前的故人。久别重逢,何必这么凶呢。”

裴烬将温寒烟放下来,偏头示意满地以鲜血绘制的大阵纹路。

“既然你一心认为,你身上的异样是本座所为,而你的血能够加固这封印,将本座再困五百年。”

“这报复听上去不错。”

他双手负后,一副任君采撷的云淡风轻模样。

“请便吧。”

温寒烟莫名地看裴烬一眼,他只微笑回视着她,一时间令她摸不透想法。

但这样的机会,她如何能错过。

温寒烟拔出流云剑,眼也不眨地在左手掌心划过。

鲜血瞬间涌出来,在夜色般的浓雾掩映下,红色愈红,白色也愈白。

血液顺着她指尖向下淌,很快便滴滴答答落下来,没入地面阵法之中。

裴烬眸底也显出几分正色,垂眼看去。

阴风徐徐吹过。

毫无动静。

他眼神微凝,长眉蹙起。

不对。

另一边,温寒烟心脏也是一跳。

怎么可能?

自拜入潇湘剑宗以来,云澜剑尊和季青林便轮番在她耳侧告知她,她身负玄灵之体,血液对魔修有致命的克制作用,是整个潇湘剑宗乃至修仙界的未来,学成下山之时定能匡扶正道。

五百年前,她也分明以血祭兑泽书,还了九州五百年的太平。

可眼下,怎么会……

定是她的血流的不够多。

温寒烟又抬起流云剑,反手便要往腕间去划。

一只手轻轻夹住剑身,拦住她动作。

“美人,你即便不顾惜自己,也该体谅本座一番。”

裴烬声线懒洋洋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扯到自己身边。

“睡了这么久,一睁眼却要看如此血腥的画面,着实刺得人眼睛疼。”

两人之间的距离霎时间拉近,出乎意料的,裴烬身上并无血腥腐朽之气,在冰冷中,隐约漾着几分极雅的乌木沉香。

那阵热意在这个动作下愈演愈烈,温寒烟失神了片刻。

但很快,她便强撑着清醒过来。

虽说在裴烬占了那散修尸体之时,两人也曾经如此近距离。

可一想到此刻身边的是他本体,而系统先前又要他“助她修行”,她便条件反射汗毛倒竖。

她和裴烬?

怎么可能。

温寒烟浑身瞬间运气全身灵力。

如今她的血不知为何不起作用,但她依旧可以在裴烬发难前率先自爆。

虽然她此刻修为不算高,可胜在距离近,或许也可同他同归于尽。

恰在这时,一道魔气顺着他们接触的皮肤瞬间钻入她体内。

“唔……”

魔气入体,温寒烟体内灵力感受到入侵,登时自丹田中奔涌而出,瞬息间迎了上去。

两者冲撞纠缠,在她经脉中拉锯。

温寒烟本以为,这是裴烬心血来潮的另一种折磨。

却没想到,那抹魔气却极守规矩,只在她经脉间绕了一圈,便毫不留恋地退了出去。

就像是……

就像是曾经她还在落云峰上时,师尊和师兄对她的那些关心。

温寒烟脑海中一片昏沉。

许是她的错觉,在裴烬的魔气入体的那一瞬间,她艰难克制的热意仿佛寻到了一个出口,争先恐后地涌了上去。

此般决堤,再也覆水难收。

她仿佛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发烫。

最灼热的,是一个人的吐息。

“东幽的蛊。”

紧接着,下颌被两根手指捏着向上抬,托着她抬起头。

裴烬俊美的脸一般陷落在阴翳中,更显俊美,却辨不清喜怒,“清醒点,你知晓你体内被下了蛊么?”

时而燥热,时而麻木,温寒烟像是沉入一片深海。

而裴烬的声音从海面上传来,混混沌沌听不真切。

她听不见,便只能凭着自己最后一点意志,挣扎着道,“在你杀我前,我必……”

裴烬看着她翕动的长睫,宛若银蝶敛翼,绝境挣扎。

他眼神逐渐漾起几分复杂难辨的情绪。

[看见了吗?白月光现在接连遭受背叛,已经失去了安全感!]

绿江虐文系统急得恨不得撕烂他,[你还在这里吓唬她!你应该用你的爱,你的身体,你的咳咳,温暖她,治愈她——]

[闭嘴。]裴烬冷淡打断。

他倾身屈膝,扶着温寒烟单膝跪下,将她靠在一旁的石壁上。

“本座为你做了这么多,不惜自损寿元强行将一抹神魂送出封印,也要一路成人之美,助你心想事成。”

裴烬薄唇微翘。

“这样漂亮的美人,我怎么会舍得杀你?”

他千年前遍寻而不得之物,竟恰巧在她身上。

裴烬心底一哂。

她倒当真是他命中注定。

只是一个被沧海目激发了蛊中烈性之人,放在眼下这种地方,还真有些棘手。

[你这个罪魁祸首,你还有脸说?]

绿江虐文系统忿忿不平。

[要不是你一口气弄来了那么多沧海目,白月光怎么可能会出事?]

裴烬凉凉笑一声:[我怎么记得,在我夺沧海目时,脑袋里一直有个聒噪的东西吵个不停。]

[……]绿江虐文系统沉默片刻,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我明白了!]

它一下子满血复活,[这才对啊,这就是命定的剧情!]

[你们就应该一见如故,发展速度坐火箭猛猛冲!!]

[先d后爱,怎么不算是一种美妙的爱情呢?]

裴烬拧眉揉了揉额角,这东西时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但它大致意思,他不难听明白。

要他替温寒烟解毒?

裴烬嗤笑。

不可能。

下蛊之人每一步都算无遗策,五百年前将温寒烟这个替死鬼扔出来,早已料到她来日修为尽失,去寻沧海目。

沧海目激起烈性,放眼九州,这种难耐不适,唯有他一人可解。

但若是他当真没耐住性子,笑纳了这主动献上的美人——

裴烬冷笑阖眸。

只要她能活着,于他而言便足够了。

至于她是以何种状态活着的,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身侧传来细微窸窸窣窣的响动。

裴烬身体冷不丁一僵。

两条纤长白皙的手臂不知何时缠了上来。

先是攥住他袖摆,然后蠢蠢欲动缓慢挪上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他手腕。

【对了!就是这样!】

另一边,龙傲天系统摇旗呐喊。

【再坚持一下啊龙傲天,你不能晕得太快了。】

【至少要坚持到把人给办了,才能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

温寒烟只依稀感觉到有人靠近,那个人的气息很冷冽,于此刻的她而言,就像是酷暑间一大块冰,令她克制不住想要靠近过去。

不。

不可以。

她几乎已经不记得为何不可,只执拗地抵抗着这种冲动。

好像行差踏错这一步,迎接她的便是比死亡更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这热潮似乎极其叛逆,她越是压制,它便反噬得越快,也越发猛烈。

温寒烟呼吸频率变快,她死死咬住唇,强忍着不想流露出丝毫狼狈不堪的神色。

但身边的那抹气息实在太好闻,对她来说,就像是饿了十天半个月的人,倏然闻见一桌满汉全席飘香。

【若我这么做了,我会……受伤吗?】

龙傲天系统惊奇道:【怎么会?他是你的机缘,你才是龙傲天。】

【一夜过后,他没被你折腾废就不错了!哪里来的本事伤你?】

那就足够了。

温寒烟毫不犹豫地解放桎梏,彻底将一切都交给本能。

裴烬额角青筋直跳。

他再次将缠上来的人从身上撕下来,脸色阴沉地起身。

身后那道身影却很快又贴了上来,温热的身体染着淡淡的梨花香,覆上他后背,如影随形。

裴烬忍无可忍转回身,单手扣住温寒烟后颈,将不断往他颈间凑的唇拽开。

柔软的吐息瞬间远去,颈侧温度骤然冷却下来。

他半边身子莫名一软,裴烬冷着脸立即将怀中人推开,但不过瞬息,人便再次缠了回来,游鱼般灵活的不断地往他怀里钻。

裴烬神情古怪地掀起眼皮看过去。

白衣女修平日里眸光冷淡,宛若山间皓月高不可攀,身姿也向来挺拔如剑锋。

此刻,她身体却前所未有地柔软下来,体温透过两层薄薄的布料恰到好处地传来。

寂烬渊中千年不见光,无论是日光还是月光,都穿不透这层浓雾。

一片永夜般的暗色之中,幽然鬼火无声沉浮。

那幽微的光晕映在温寒烟眉目间,她轻阖着眼眸,睫羽掩住了过分冷漠倔强的眸光,眼型天生的媚意便前所未有地散发出来。

一眼望去,竟似山中摄人精魄的精怪般,令人挪不开视线。

裴烬脸色稍有些僵硬地撇开脸。

他声名狼藉,心中也无男欢女爱。

以往虽然有女修向他示好,却被他不屑一顾全然拒绝。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旁人如此亲近。

他刚退开一步,温寒烟身体便向他的方向微微一斜。

若是他不出手扶住她,这一下结结实实砸在地上,恐怕……

算了,管她做什么。

裴烬脸色不算好看,就在温寒烟几乎坠地之时,紧绷着脸一把将她扯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撑住温寒烟肩膀,把她戳了回去。

举手之劳罢了。

但更多的,他绝不会再做。

若她扛不过去,待她死之前——

[叮!可怜的白月光身中情毒,正在艰难地挣扎抵抗毒性。请用力将她揽入怀中,极具占有意味地盯着她,刀削面般的脸上露出一抹三分惊艳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的笑意,用气泡音低沉道:“女人,想要吗?求我。”]

“……”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裴烬耐心彻底告罄,自牙关里挤出来一个字。

[滚。]

几乎是同时,白衣女修再次缠上来。

温寒烟感觉体内的燥热彻底烧起来,在她方才断断续续感受到那种极其舒服的感觉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她彻底克制不住,身体自发朝着凉意贴上去。

似乎抓住了什么,整个人都泡在温凉的水中,缓解了片刻灼热。

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很快她便不再满足,愈发放肆地缠上去。

迷迷糊糊间,温寒烟记起来自己这时候好像应该说点什么。

她思索片刻,突然想起来,一边死死拽着那锲而不舍想要逃离的凉意,一边低声开口。

“前辈,助我修行……”

这时候倒是叫他前辈了。

裴烬怒极反笑,下意识将魔气附着于指尖,用了几分力道将她再次按下去。

随即他脸色一僵。

他指尖缠绕的魔气,在触碰到温寒烟的瞬间,便像是溪流奔腾如海,瞬间被吸收了个干净。

裴烬动作瞬间顿住,面色沉下来。

寂烬渊下封印千年,却依旧有人没忘记他。

温寒烟,便是特意留给他的最后一个陷阱。

若他今夜同她亲近,他和温寒烟只怕没有一个能活。

可与此同时,那个食髓知味的人,意犹未尽地再次倾身靠近他。

几乎是瞬间,裴烬感觉体内魔气像是感受到什么召唤,在经脉中紊乱躁动起来。

横冲直撞着逸出身体,顺着他们接触的位置汹涌而去。

瞬息间,近半的魔气便被汲取殆尽。

——这是连合道境修士都会顷刻间爆体而亡的庞大魔气。

裴烬难以置信低眸看去。

这样近的距离,在黯淡的光晕掩映下,温寒烟脸上微小的绒毛都分毫毕现。

她眼睫根根分明,眼下因感受到异样的感觉而轻颤着,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脸颊眼尾泛着酡红,不仅丝毫没有任何痛苦不适,反倒看上去极其餍足。

她竟安然无恙。

裴烬感受着源源不断奔涌而出的修为,当机立断用力一把将她从身上扯下来。

正欲甩到一边,指节却微微一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自身下瞬间席卷而来。

他动作不可避免地迟缓了一瞬。

那条白色的游鱼登时抓住机会,反客为主用力扑进他怀里。

温寒烟力道很大,似是很急。

裴烬被她撞得踉跄两步,反手撑住石壁才揽着她勉强稳住重心。

这短短几息间,他体内魔气再次开始乱窜。

裴烬强忍住那股愈演愈烈的诡异热意,揽着温寒烟单膝跪地。

他屈指点上她眉心,一抹神识瞬间呼啸而去。

“再靠近,本座便立刻杀了你。”

下一瞬,比起方才还要猛烈千百倍的快感如山呼海啸般,自他们相接的神识电流般涌来。

裴烬喉间忍不住逸出一声闷哼。

他呼吸微乱,皱眉将神魂抽离。

这蛊简直像是一条循着肉味找来的恶犬,偏不要他冷眼袖手旁观,偏要将他一同拖入谷欠海共沉沦。

一阵轻风染着热意,朝着他唇瓣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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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清丽的脸在视野里极速放大,他只来得及稍一偏头,温热柔软的嘴唇便印在他唇角。

与此同时,他经脉气海间最后一丝魔气,也随着这动作被彻底抽干。

裴烬神情凝固住。

仿佛一股烈火顺着他唇角轰然灼烧,余温似火星般四散炸裂开来,彻底引爆了他克制压抑的情潮。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指节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甚至泛起青白之色。

可缠在他身上的身影动作却不似平日那样清清冷冷,反倒极为放肆。

只短暂克制调息的瞬间,裴烬便猝不及防被温寒烟用力压在身下。

“温寒烟。”

裴烬闷哼一声被按倒在地,他拧眉睁开眼,眼尾因压抑而渗出几分粼粼水意。

他伸手欲将她拽下来。

“你能不能克制一下——”

只是他一身归仙境修为,短短瞬息间便被吸了个干净,眼下正是虚弱之时,就连力气都用不上,反过来被温寒烟压制得动弹不得。

裴烬刚一抬手,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便一把按住他手腕。

那只手的主人无师自通地调动起魔气,那些上一秒还属于他的修为,瞬间翻脸不认人,凝成实质的黑雾,毫不费力替新主人将他这个上一任主人禁锢在地。

“……”

裴烬强压着浑身再次沸腾起来的燥热,身上传来的热度同样滚烫,几乎将他灼伤。

他气笑了,“用从我这拿走的魔气反过来压我?”

“温寒烟,给我下去。”

“嗯?”温寒烟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蕴着浓浓的鼻音。

她听不清裴烬在说什么,只觉得吵闹。

听不清便罢了,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裴烬感觉一道痒意顺着心口往下,他眼睫压下来,便看见温寒烟正动作生涩却丝毫不停地摸索着他月要间系带。

他额角狂跳,单手撑着身侧起身,“……等等。”

下一瞬,便被一团黑雾死死按了回去。

身上的人还在动作。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裴烬周身受制,只得脸色黑如锅底地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来回摸索。

两人皆受蛊毒侵袭,这种程度的触碰不仅解不了燃眉之急,反倒像是另一种撩拨。

裴烬开始感觉到嗓子发干。

这种不轻不重的折磨不知持续了多久,身上的人总算像是察觉到什么般轻叹一声。

她指尖动作猛然一停,紧接着稍一用力。

裴烬呼吸乱了一拍。

他单手拢住衣摆撑地便要起身。

随即,熟悉的魔气便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并非为他所用,而是牢牢禁锢住他。

在一股莫名而强烈的灭顶感受降临的瞬间,他最后一根紧绷的理智猝然断裂。

……

狂热而迷乱的一切短暂平息。

裴烬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黑沉眸底暗涌翻滚。

他感受着自己空荡荡毫无一丝魔气的身体,又看向对方浑身黑雾弥漫,魔气多得几乎满溢出来的餍足模样,缓缓气得笑了。

他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

白衣女修安静了片刻,似乎被方才这股源源不断的强大魔气喂饱了些胃口,但很快又不知足地缠上来。

裴烬眸光沉沉,他单手将凌乱不堪的外衫扯下来随意铺在地上,另一只手接住她柔软的身体,没再推开。

短暂的安抚片刻便失去了作用,他感到体内似有烈火翻涌,连吐息都变得灼热。

方才感受过的舒适感依旧在记忆中鲜明,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冲动几乎湮没他的理智。

裴烬眼眸眯起,意味不明盯着温寒烟。

她一双眉眼清冷而妩媚,清润凤眸染上谷欠色,在迷蒙和清醒中艰难地挣扎。

这样的挣扎令她本就惊艳的五官更显出一种惊人的魅力,令人难以挪开视线。

裴烬指尖捏着她纤瘦的下颌,指腹微颤着用力,在上面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周遭空气滚烫,他的语气却冰冷如冰。

“本座真该杀了你……”

裴烬被情谷欠熏染的眸底浮现起一抹冷意。

他冷笑一声,用力翻身将温寒烟牢牢锁死在身下。

事已至此,他总得收点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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