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之间相处的门道有很多,如果双方不能用心维护彼此间的关系,君臣反目的例子在历史上可是屡见不鲜。
权翼无疑是陇右好臣,否则桓熙也不会总是找他打配合,只不过权翼今天演得太过用力。
当然,桓熙将其归结为关心则乱。
毕竟他们不仅是君臣,也是相交多年的挚友,得知桓熙将要以身犯险,权翼情急之下,失态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权翼离开后,桓熙独自坐在了帅帐中。
大战当前,这不是桓熙的军旅生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时刻,然而,由于面对的对手不同,桓熙也少了几分从容镇定。
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有紧张,有期待,也有兴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桓熙注视着身前的地形沙盘,自语道,仿佛是在给自己鼓劲。
制作地形沙盘并不困难,桓熙穿越前并没有当过兵,可没吃过猪肉,也曾见过猪跑,军事题材的影视作品中,沙盘是很常见的道具。
唯一的难点,只是对附近地形的测量罢了。
慕容恪南下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摸清楚周边地形。
而桓熙驻扎在此已有数月,对附近的山川地势同样是了然于胸。
沙盘中,燕军大营的位置与最初时,已经发生了改变,不再是位于虞军营寨与安邑之间,而是向前推移十里,就在虞军附近安营,与李威成犄角之势。
这是昨日发生的事情,斥候昨夜就通报给了桓熙。
“慕容恪,你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桓熙沉吟道。
“可你又准备如何行动,你真的会去伏击朱序吗?”
桓熙不是慕容恪肚子里的蛔虫,当然猜不透他的心思。
不过,桓熙清楚一点,慕容恪必须有所行动,否则,待梁国后方的增援源源不断的涌上前线,慕容恪必败无疑。
毕竟,慕容儁不可能押上全部,支援慕容恪在河东的作战。
至于苻坚,就算班师回到河东,麾下一群败兵、疲兵而已,短时间内难以济事。
永和十二年(公元356年),八月上旬,三万河西鲜卑在高王城休整一日之后,重新踏上了路程。
队伍中,朱序愁眉不展,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心事重重。
桓熙的计划目前正处在保密阶段,只有被视为心腹的寥寥数人知晓。
朱序作为全盘计划的重要一环,自然清楚桓熙的谋划,桓熙在密信中一五一十全都告知了朱序。
此战,朱序的援兵将会作为诱饵。
如果是遇到一般的对手,桓熙自然是要让朱序轻兵疾进,可既然对手是慕容恪,就得演得逼真。
在世人的印象里,自从开创出了在关中的基业之后,桓熙就已经不再冒险,变得格外的谨慎。
因此,朱序的行军速度必须要慢,而不能快,毕竟依桓熙的个性,是不允许他在抵达河东之后,依旧保持急行军的速度,给到敌方可乘之机。
只不过,诱饵已经抛了出来,坐等鱼儿上钩,可钓鱼的人却不会出现。
桓熙根本就不想在河东郡打一场反伏击,而是要趁着慕容恪伏击援兵的时候,劫其营寨。
朱序作为鱼饵,其实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的麾下都是骑兵,真要是想逃,肯定能够逃掉。
一般战场上,主帅是很难被活捉的,见势不妙,弃军单骑而走都是常有的事情。
桓熙对朱序也有叮嘱,不必死战到底,毕竟胜负的关键不在他们的身上。
而真正身处险境的,却是计划劫营的桓熙。
一旦劫营不成,而援兵又溃败,桓熙军中的士气必然大受影响。
王猛后续的援兵不可能这么快就抵达河东,正值梁军内部军心动摇,而外无援兵,慕容恪必然率领燕、虞联军一拥而上,将桓熙困在河东。
当然,如果桓熙劫营成功,就是另一番光景。
只需烧毁辎重,燕、虞联军必然士气大损,同时,没有了粮草辎重,联军定会退兵。
毕竟,不可能指望通过粮道运输,来保障十二万大军的人吃马嚼。
古代的后勤运输,具有极大的不稳定性,因为各种原因,耽误一两天也是常有的事情。
营中无粮,十二万大军就只能盼望着从后方运来粮食,一旦遇到什么突发情况,那么三天两头就得饿肚子,就这还打什么仗,谈什么士气。
慕容恪即使击溃朱序的援军,那又如何,朱序在来河东的路上轻兵疾进,他能带上多少粮食,慕容恪又能有多少收获。
即使一胜一负,对于前线梁军的士气也造成不了多少影响。
至于河西鲜卑的死伤,不过是二线部队罢了,桓熙一旦因此逼退燕、虞联军,占据盐池,他完全可以为牺牲将士的家属发放丰厚的抚恤。
正所谓慈不掌兵,南北朝时期,北魏天子拓跋焘进攻刘宋的盱眙城,久攻不下,拓跋焘写信给守将臧质,他在信中就曾直言:
‘我派的攻城兵都不是我鲜卑人,攻城东北的是丁零人和匈奴人,攻南城的是氐人和羌人,你杀死他们,省得他们在我国作乱.对我只有好处,你尽力杀吧!’
桓熙如今也是可以作出取舍的。
他之所以笃定自己劫营能够成功,就是一点:出人意料。
甘宁百骑能劫曹营,就是曹军没有防备。
桓熙认为,慕容恪绝对想不到,一贯谨慎的他会将自己置于这般危险的境地。
同时,一直以来,都以爱惜将士闻名的桓熙,居然可以放弃三万河西鲜卑,不在意他们的生死,只为将联军的主力引诱离开两座营寨。
因此,慕容恪必将率众而出,在预想中的桓熙所设下的包围圈之外,再设一层包围圈,以期歼敌于野。
深夜,权翼冒失地闯入了桓熙的帅帐。
“梁公!探子回报,燕营、虞营今夜都有异动!”
桓熙闻言,沉吟道:
“哦?他终于有动作了?只不过在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是故意做给我看,让我知道他奔着朱序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