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微亮,红烛还在摇曳。
桓熙一手撑头,侧躺着,不厌其烦的欣赏着谢道韫的睡颜。
“夫君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谢道韫睁开眼,问道。
桓熙轻声笑道:
“一直到你不愿装睡为止。”
说着,他伸出另一支手,弯曲食指,轻轻刮在谢道韫的鼻子上。
谢道韫也侧过身来。
“真的不用去向舅姑请安吗?”
谢道韫担心的问道。
原来,早在二人睡前,谢道韫曾与桓熙说过,今日要早起,去向舅姑奉茶请安,这是应有的规矩。
但桓熙却让初为人妇的她好生休息,莫要去想这些事情。
如今谢道韫再度问起,桓熙还是一样的态度:
“不用着急,晚些再去也无妨,岳母大人不是叮嘱过么,让你全听我的。”
谢道韫纠正道:
“母亲说的,也是仅限于昨夜而已。”
桓熙含糊其辞道:
“总之,这件事情听我的就对了。”
他总不能告诉谢道韫,桓温每天夜里劳累过度,若无急事,总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行。
人都没起,去拜什么公婆。
可谢道韫依旧觉得婚后第一天,实在不能给公婆留下懒惰的印象,她终究还是起来洗漱,桓熙无奈,也只得跟她一道起床。
二人漱口、洁面后,谢道韫坐在铜镜前,问道:
“夫君可会画眉?”
画眉这事,桓熙可太熟了,过去,他就常给李媛画。
如今谢道韫问起,桓熙却道:
“不曾学过。”
谢道韫不疑有假,她拿起青黛,说道:
“夫君若是愿意,不如就让妾身来教你。”
这是母亲教她的心得之一,丈夫为妻子画眉,是增进夫妻感情的一种,当时谢母还断定,桓熙定然是晓得画眉的。
如今他矢口否认,也让谢道韫莫名觉得有点开心。
面对谢道韫的提议,桓熙当即答应下来,他假装笨拙的在谢道韫的指导下,为她画眉描妆。
期间,桓熙故意用眉笔在谢道韫的左右脸颊画出狸猫的三道长须,看着镜中妻子的模样,恶作剧的他忍不住失声大笑。
谢道韫也赶忙遮住脸颊:
“夫君!莫要作弄妾身了,耽误了时间,舅姑将要怪罪。”
桓熙这才找来一块手帕,沾了水,轻柔地替她将脸颊擦拭干净。
折腾了好一会,才终于在谢道韫的指导下替他画好妆容,桓熙笑道:
“往后若没有事情急着处理,就都由我来为你梳妆吧。”
谢道韫甜甜笑道:
“妾身都听夫君的。”
桓熙打趣道:
“我记得先前还有人说,岳母大人说的话,仅限于昨夜,如今怎地又这般乖巧了,真是怪事。”
“夫君!”
......
当桓熙、谢道韫来到主院时,桓温还在呼呼大睡,倒是司马兴男起得早。
看见新妇前来,她赶忙回身进屋,将桓温摇醒:
“别睡了,别睡了,新媳妇行礼来了,赶快起来洗漱,我先出门应付着。”
桓温实在困倦,心道:既然知道今日一早,新妇就得来奉茶请安,昨夜就不能让我早点歇着么!
当然,这种怨言,桓温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
司马兴男将桓熙夫妇带去正厅,等了好一会,洗漱后的桓温这才打着哈欠出现。
新妇奉茶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司马兴男、桓温喝过谢道韫奉上的媳妇茶,就算是接受了这个儿媳妇。
不久,司马兴男又唤来家中子女,与谢道韫介绍认识,两家人一起在江陵住过一段时间,其实也都见过面。
桓温自是回去补觉了,人群中,仍然少了一个桓济。
司马兴男问第三子桓歆道:
“歆儿,你二兄哪里去了?”
桓歆答道:
“二兄一早就出城送郡主(司马道福)去了,郡主家中有事,急着赶回建康,说是昨夜已经与母亲辞行过了。”
司马兴男这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司马道福在了江陵住了一个多月,也是该回去看看了。
她无奈道:
“熙儿,瞧瞧你二弟,连魂都被人给勾走了,看来得快点将他把婚事办妥。”
此前桓温、桓熙就提醒过她,不要在旁人面前提起桓济婚后要被送去长安一事,司马兴男自然谨记在心。
她只是没有政治头脑,但不是真的蠢,否则桓温又怎么心甘情愿疼爱她这么多年。
桓熙笑道:
“那就早点操办吧,派人往建康与会稽王商量一個时间。”
说着,他惋惜道:
“只是孩儿注定赶不上二弟的婚礼,等令姜回门一趟,我就得回关中了。”
桓熙的基业在北方,虽说有王猛替他坐镇长安,但还是不能在江陵逗留太久。
他南下就两个目标,如今都完成了,自当早些回去。
毕竟发展的时间紧迫,同时要尽快带走人口,在冬季到来之前安置好他们,免得出现有人饿死、冻死的情况。
司马兴男听他提起将要离开,哪还有刚喝过新妇茶的喜悦,她哀叹着说道:
“是呀,熙儿伱是要做大事的,只是答应为娘,下一次见面,不要再让为娘等上两年时间。”
桓熙也为此感到伤感,他强笑道:
“母亲若是想念孩儿,随时都可以前往长安小住。”
司马兴男点点头,心道:我要看着老奴,哪能抽身。
可转念一想,瞧瞧老奴这段时间的状态,临去之前,自己加倍折腾他,就算老奴有沾花惹草的心,只怕也没有那份力。
一想到这,司马兴男脸上重现绽放笑容,当然,根据笑容转移定律,这些笑容,到时候也将是桓温所失去的。
桓熙与谢道韫回到卧室,新婚夫妻自然是恨不得时刻都在一起,此中有道不尽的浓情蜜意。
就在桓熙享受着新婚的欢快之时,远在关中,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即将展开,许多人身处在危险之中,却浑然不知,依旧沉醉在纸醉金迷的奢靡之中。
长安,征东大将军府。
权翼与王猛对坐,他脸色凝重的问道:
“军师当真决心已定,不容更改?”
王猛却显得云淡风轻,他为自己与权翼各添一碗茶,说道:
“如今主公不在关中,机不可失,往后哪还有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