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城驿馆,厢房内,烛火摇曳,昏暗不明。
以郭振翅为首的三人,面色如霜。
他们遵奉桓熙之命,不远万里来到江东,诚邀谢安出山,桓熙甚至特意给王羲之捎了一封信,请他作为说客。
不曾想,哪怕有王羲之代为游说,也不能改变谢安的心意。
其中一人不忿道:
“谢安石妄自尊大,竟敢拒绝梁公征辟,我等来时言之凿凿,如今无功而返,必为他人耻笑!”
在过去,不是没有人拒绝过桓熙的招揽,但那也是王猛、谢艾这样的人物,王猛自必不说,如今贵为梁国群臣之首,功勋卓著,而谢艾更是名声在外,被世人所推崇。
桓熙因此有恃无恐,既然说尽好话,都不能劝说谢安出山,倒不如使些强硬手段,逼迫他北上。
至于谢安,与他深交之人,自然清楚他的才能。
郭振翅并不急于答话,而是打开食盒,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关于荀彧之死,有两种说法,其一是忧虑而亡,出自前四史之一的《三国志》。
“‘桓谢两家,份属姻亲,为两家的情谊考量,还请先生稍作等待,在回去会稽郡之后,择日服毒,以洗脱桓某嫌疑。
等谢安到了关中,有的是机会修复关系。
谢安当即皱起了眉头,说道:
“切记,今日之事不可声张,否则桓、谢两家反目成仇,此皆先生之过也。’”
从十月到腊月,每到雪化之时,王猛就会安排牛车、马车,将部分民众迁往弘农。
即使谢安不愿自尽,恐怕桓熙也会派遣刺客代劳。
万般无奈之下,谢安只得答应道:
“明日一早,老夫便与三位同行。”
说罢,谢安吩咐奴仆将来人引去驿馆正厅,自己则重新整理了衣冠,前往会客。
翌日,谢安向王羲之辞行。
“梁公有言,还请谢公洗耳恭听:
“‘先生有匡世济民之才,若不能为我所用,自当尽早除之,以免日后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与我为敌。
其中,《魏氏春秋》由桓温的幕僚孙盛所著。
在过去,司马昱、桓温都曾邀请谢安出山任职,被他拒绝之后,不曾逼迫,但桓熙注定没有这样的雅量。
虽是冬季,也不可能一直风雪不止。
正如桓熙所言,如果因为桓熙逼死谢安,导致桓、谢两家反目,谢安便是宗族的罪人。
“不过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罢了。”
夜色渐深,谢安已经准备歇息了,他每每出游,必带歌妓,身边自然不会缺人侍寝。
期间,不是没有好友向朝廷举荐谢弈,但谢弈是桓熙的岳父,司马昱不敢对他委以重任。
如今举家迁往长安,等同于是谢弈主动迈出了与桓温和解的第一步,二人早晚有一天能够冰释前嫌,重修旧好。
阮容笑着应道:
所谓腊日,原本没有固定的时间,而是称呼在腊月祭祀的那一天为腊日。
可是,就连江东士族,都还有人认为谢安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又何况是初次来到南方的郭振翅等人。
“老夫前往关中,是为与儿女团聚,并非是要在梁国求得一官半职。”
代价实在太大,这不是谢安所能承当的。
“三位壮士深夜造访,有失远迎,可如果是要游说谢某出仕,还请打住。
谢安不容三人开口,当先回绝道。
“‘既然先生意在山水,后世子孙,亦当效仿,但凡桓氏掌权一日,先生后裔,自当永不录用。
说着,郭振翅从怀中摸出一个蓝色锦囊。
时至今日,三万战兵及其家眷以及另外的一万户百姓,都已经被送去了弘农郡,由弘农太守邓羌主持重新为众人分田。
阮容并不关心丈夫是否会出仕,她关心的是谢道韫能否坐稳桓熙正妻之位,别看阿满、香孩儿先后出世,但桓温与谢弈之间的恶劣关系,终究是个隐患。
对于谢安来说,终究是要以宗族利益为先,否则原时空中,谢安也不会在谢尚、谢弈先后病逝,而谢万北伐失败的情况下,以四十多岁的高龄出山,稳定陈郡谢氏的地位。
也正是因为王猛身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桓熙才会想要邀请谢安出山。
“叔郎将往长安,如今令姜、羯儿皆在,夫君何不同行,哪怕不为梁臣,在长安一家团聚,总好过天各一方。
谢安无奈对歌妓叹息道:
如今阮容劝说谢弈北上,谢弈沉吟不语,阮容并没有催促,而是安静的等待着丈夫的决定。
桓熙先后在梁国宗庙与未央宫中祭祀。
另一人也愤慨道:
“谢安石自矜身份,不识抬举,倘若就此离去,唯恐世人轻视梁公。”
孙盛虽然贪财,但是无需怀疑他的史德,他曾将桓温的枋头之败如实记录在《晋阳秋》中,引得桓温恼羞成怒,以杀身灭族相威胁,逼迫孙盛改史。
随后,桓熙又过问有关凉州的赈济工作,王猛总揽庶政,桓熙自然事事都来问他。
孙盛拒不屈服,坚持按实书史,桓温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桓熙自己乐得清闲,却不想让王猛为他积劳成疾。
直到汉代,才确定在腊月第三个戍日。
哪怕谢安长期消极怠工,桓熙也能忍受,这样的大才,桓熙可以不用,但不能让他为朝廷出力,站到自己的对立面。
其中,就包括了跟在谢安身边接受其教导的谢氏子弟。
听说谢安将要前往长安,为桓熙效力,王羲之大为不解,毕竟昨天谢安的态度还是那样的坚决。
谢弈这些年来,一直赋闲在家,不曾出仕。
来到正厅,最先引得谢安瞩目的,便是郭振翅手中提着的那个食盒,这让谢安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其二是曹操赐以空盒,荀彧被迫服毒自杀,出自《魏氏春秋》与前四史之一的《后汉书》。
许久,谢弈终于答应举家迁往长安,但他还是强调道:
“当然,当然。”
只是谢安将要离去,王羲之也没有了游兴,便与他一同返回会稽郡,谢安的家人都在会稽,自然要接了他们一同前往长安。
“必是关西来客不甘放弃,想要当面劝说,逸少碍于人情,不能拒绝,只得派人将他们带了过来。”
谢安知道,这是桓熙逼迫自己出山的手段,但他不敢冒险,去试探桓熙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心。
郭振翅岂敢照实回答,他敷衍道:
永和十年,腊月,腊日。
郭振翅三人见谢安答应出山,心中大喜,也赶忙将提来的空食盒收了回去。
孙盛能将荀彧服毒而死记在《魏氏春秋》中,可见此事确有依据,谢安博览群书,亦有耳闻。
祈福过后,桓熙来到尚书台,询问王猛有关迁民的安置工作,在得知百姓都已安置妥当,虽然有少数人被冻伤,但并没有出现冻死人的情况,桓熙也松了一口气。
郭振翅等人是桓熙尚在凉州时,派遣南下,自然是从姑臧而来。
王羲之当然不信郭振翅的鬼话。
祭祀对象为桓氏列祖列宗以及五位家神,即:门神、户神、宅神、灶神、井神。
郭振翅转述道:
郭振翅看罢,脸色诡异。
“梁公相招,谢某感激不尽,但是人各有志,谢某慵懒闲人,无欲无求,只愿游山玩水,寄情其中,相信梁公必能体谅。”
郭振翅知道,事情的后果并没有这么严重,怎么可能真的会有人因为谢安拒绝桓熙的征辟,而轻视桓熙。
也就是碰上了宽宏大量的桓温,否则,孙盛全家只怕难以保全。
当年谢弈就是因为在桓温麾下不受重用,这才愤而离去,又怎么会答应朝廷给的一些卑不足道的官职。
如今桓熙命人提来一个空食盒,摆明了就是在效仿魏武帝逼迫荀彧自尽一事。
此时的谢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桓熙这是在赤裸裸的威胁他,得不到,就要毁灭。
谢弈的妻子,谢道韫、谢玄姐弟二人的母亲阮容得知此事,劝说丈夫道:
“郭某离开姑臧时,梁公曾赐我一锦囊,假使王内史不能游说谢安石出山,嘱咐我拆开锦囊,依计行事。”
“且慢!”
谢安出言阻止道。
“何至于此。”
其余二人也随他行礼,准备离开。
他私底下询问郭振翅,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谢安回心转意。
“况且,夫君也该为令姜考虑,父亲与阿舅交恶,身为女儿,又是儿媳,夹在你们二人之中,左右为难。”
说罢,郭振翅躬身道:
“言尽于此,还请谢公好自为之,郭某告退。”
谢安同时也派人快马前往乌衣巷,将自己响应桓熙征辟一事,告知兄长谢弈。
二人见状大喜,赶忙催促郭振翅拆看。
还未宽衣解带,就有奴仆拍门通禀,原来是王羲之的亲随带了三名陌生人前来求见。
以谢安的才能,如果能够为桓熙效力,自然可以替王猛分担部分政务,减轻王猛的负担。
权翼虽然智谋出众,体贴上意,但治国理政,实在非他所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