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果然和袁范预言的一样,段龛行军缓慢,姚苌追赶过来的时候,距离登船点尚有一段距离。
战斗的结果并没有悬念,段龛麾下虽然有三千鲜卑精锐,却根本就是一触即溃。
他们离开广固城之前,掠取了大量的财货,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与其同羌人血战,倒不如带着自己掠来的财货一哄而散。
段龛狼狈不堪的被人押来姚苌的马前,姚苌长途奔袭过后,如今也是风尘仆仆的模样,难掩疲态。
姚苌看向亲信,低声问道:
“可曾确认过了身份?”
他可不想最后闹了一个乌龙。
亲信点头道:
“此人正是段龛。”
知道不是冒牌货,姚苌心头一松,他可不想再生波折,姚苌看向段龛,笑道:
“齐公,久仰大名。”
段龛知道姚苌决定不了他的生死,还得等慕容儁发落,而慕容儁是个什么性子,段龛哪还不了解。
因此,他自知必死无疑,虽然成了阶下囚,却也不曾卑躬屈膝: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要在我面前虚情假意!”
姚苌闻言,也不恼,谁会跟一个死人置气。
这可是他要进献给慕容儁的礼物,岂能私下处置。
姚苌吩咐亲信道:
“将段龛好生看押,不许外人探视。”
亲信应声,将骂骂咧咧的段龛拖拽下去。
随着段龛被生擒,青州实际上已经平定,姚苌能够追赶上段龛,也是因为一路上,青州各郡县望风而降,不做抵抗。
果不其然,消息传扬开来以后,济水以南,各地纷纷改旗易帜。
姚苌能够如此轻易收取青州,也离不开段龛的助攻。
别看段龛占据青州数年,但他一直没能安抚人心,原时空中,慕容恪围攻广固城,还有不少青州百姓自发为燕军运粮。
如今段部鲜卑在广固城的罪行被世人所知,更是受到了青州军民的一致唾弃,在段龛被俘之后,谁还愿意为段氏鞠躬尽瘁。
而那些逃散的鲜卑人,最终也没能逃脱,皆为姚苌俘获。
这一场围绕慕容氏、姚氏、段部鲜卑的纷争,终于能够告一段落。
由于广固城残破,姚苌暂时以临淄作为治所,段龛与他的数千段部鲜卑,已经被姚苌送往河北,移交给慕容恪。
不久,慕容儁传来旨意,活埋段氏余部,将段龛押往蓟县,他要当面问罪。
青州百姓并没有同情数千鲜卑人被活埋的遭遇,反而拍手称快,实在是他们在广固城的所作所为,惹得天怒人怨。
当然,慕容儁要将这群鲜卑人活埋,也不单单是为了笼络青州人心,也是为了替自己出口恶气,他对段龛恨得牙痒痒,因此迁怒于段氏部曲。
原时空中,哪怕段部鲜卑不曾劫掠广固,慕容儁还是选择将他们活埋。
至于段龛,显然也是活不长的,与那些被活埋的鲜卑人相比,他在死前估计还得遭受一番凌辱。
自此,燕国在占据冀、幽、平三州之后,又吞并青、兖、徐三州,西晋二十州中,燕国已经占据六州之地,同时也是真正的膏腴之地。
如果不将桓温、桓熙父子二人视作一個整体,而将楚国、梁国拆分来看,桓熙的梁国占据雍、秦、梁三州,实际控制凉州、河套,仅次于燕国。
至于西域,虽然每年都向桓熙朝贡,桓熙也保留了前凉的西域长史与各地都尉,但是梁国的战略重心一直是要东出,因此,桓熙对西域各国的控制程度并不高。
桓温的楚国占据荆、江、司三州,实际控制益州,都督交、广二州的兵权,可以视作是第三大势力。
再往后,就是占据河东,控制代国的苻虞,以及偏安江东,掌控淮南的晋室。
此时的天下,已成了少数大势力角逐的舞台。
自桓熙北巡以来,代国各部落无不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其中就包括了贺兰部。
贺兰部与桓熙所控制的鲜卑破多兰部同源,为拓跋鲜卑的主体六部之一,拥有牧民三万五千帐。
其首领贺赖头在苻健占据盛乐,拥立拓跋什翼犍年幼的第四子拓跋阏婆为代王以后,被顺势率部归降于代国。
然而,局势的发展出乎贺赖头的意料,谁也想不到苻健竟然如此短命,才三十九岁,就撒手人寰。
而新即位的苻生之残暴,也出乎众人的想象。
苻健为他留下八位顾命大臣,才多长时间,就已经杀掉了一半。
如果说右仆射段纯之死,是因为他忤逆上意,罪有应得的话,梁皇后与太傅毛贵、车骑将军梁楞、左仆射梁安属实是无妄之灾。
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地位崇高,就白白丢了性命,为苻生消灾挡祸,实在让人心寒。
贺赖头对其子贺纳刺道:
“如今桓熙雄踞关西,控扼河套,而慕容氏占据河北,气吞中原。
“大虞夹在梁、燕之间,即使有明君圣主,也当谨慎小心,稍有不慎,必将为恶邻所分食。
“而苻生杀伐随心,不恤臣下,致使朝野内外,人人自危。
“依为父之见,这大虞的江山社稷,只怕不能长久。”
此前贺赖头曾经拒绝过一次桓熙的招揽,可是在苻生一桩桩暴行被传来漠南以后,贺赖头终于转变了想法,这才会在今日唤来贺纳刺,与他共商大事。
贺纳刺知道父亲的心思。
如今的问题并不是要讨论是否脱离虞国的控制,而是在脱离虞国之后,究竟是归附桓熙,还是向慕容儁称臣。
贺纳刺沉吟道:
“阿干,先主临终时,曾经留下遗言,要以嫡长子拓跋寔为代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如今拓跋寔被晋室册封为代王,可谓名正言顺,又有桓熙为其张目,早晚是要重回漠南,争夺代国的归属。
“阿干既然想要另谋出路,孩儿以为,只有投奔拓跋寔,才能免于指责,毕竟,这也是遵奉先主的遗命。
“况且燕国虽然强盛,但相较于桓氏,还是稍逊一筹。
“当然,这只是孩儿的拙见,究竟如何行事,还要听凭阿干的吩咐。”
阿干在鲜卑语中,既可指兄,亦可代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