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夜色已深。
桓寔与桓翰兄弟二人辞别父母,先行离开,既然已经认了父亲,自然也就随了桓熙的姓氏,只有在面对鲜卑人时,才会恢复本来姓氏。
但是等桓熙从苻建手中夺过了代国,兄弟二人也将彻底抛弃拓跋姓氏,子子孙孙皆改姓桓。
譬如桓寔的儿子不叫拓跋珪,而叫桓珪,曾孙不叫拓跋焘,而叫桓焘。
当然,即使桓熙将来建国,桓寔、桓翰兄弟能被纳入宗室的行列,但也不可能享有继承权。
反而是代国作为桓氏的宗室藩国,桓熙可以采用削藩,或者将桓寔移镇他处等手段,名正言顺的在未来撤销代国。
两个继子离开后,好为人父的桓熙‘不胜酒力’,自然回不去未央宫,便由慕容英搀扶着进到内卧。
当然,桓熙纳了他们的母亲,也等于是给叔侄二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张玄靓也学着叔父,表态赞同。
“吾何如代国先王?”
当桓熙清早收拾过后,离开别院,回到未央宫,与张玉儿提起这件事情,她却并未阻挠。
桓熙在闲暇时,便将《千字文》默写出来,作为儿女的启蒙读物,同时也下令刊印,发行全国。
这一夜,代国的王太后与梁国的君主在反复的冲击中,灵魂逐渐靠拢。
桓熙能够善待张玉儿的两个弟弟,张玉儿就已经心满意足,至于桓熙想要将刘美人、郭姜纳为侧室,对张玉儿来说,只要不让她直面那份羞耻,张玉儿并不在意。
桓熙很满意叔侄二人的态度,对他们说道:
慕容英的奉承,使桓熙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实际上,无论韩嫣,还是郭姜、刘美人,都被桓熙询问过同样的问题,众人的答案也不外乎是一边倒的恭维。
桓熙点点头,但是纠正道:
“令姜还要多安排一路人。”
阿满见到桓熙前来,兴奋道:
桓熙命人端来茶水,让二人奉茶,在饮过二人的敬茶后,也算是认下了这段父子情。
片刻后,时年九岁的张天锡最先回过神来,他拱手道:
桓熙看着眼前的少女,笑道:
“我与你们的母亲情投意合,正打算将她们迎入家门,给予她们名分,你们叔侄如何看待此事?”
桓熙回想起郭姜、刘美人,也决定趁此机会,将她二人与慕容英一同迎进门。
慕容英的回答倒是直接许多,她红着脸道:
当桓熙看向洛娘的时候,女儿神色之中难掩慌乱,很显然,相较于兄长,她的功课就不怎么令人满意了。
“伱名为阿满,却不可因为自己的资质而骄傲自满。”
魏晋南北朝时,儿媳称呼公公为阿舅,称呼婆婆为阿姑,唐人朱庆馀在诗中就有: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张家叔侄不知桓熙突然召见,究竟何意。
“夫君这些花言巧语,也不知道哄骗了多少女子。”
桓熙促狭问道:
桓熙对此并不惊奇,人家同福客栈的吕秀才,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也并不妨碍人家二十五岁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只能卖了祖产,给人打工。
谢道韫闻言,也不再追究他昨夜在宫外寻欢作乐,转而说道:
“夫君,阿姑明日将要启程前往洛阳,与阿舅团聚,不如今日就将人迎进门,为阿姑奉茶。”
桓熙纠正道:
“其余女子,我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无需费心。
如今,桓熙只担心阿满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实际上,桓熙与刘美人、郭姜郎情妾意,即使张天锡与张玄靓反对这门亲事,也属徒劳。
桓熙吞吞吐吐的说道:
“便是张天锡、张玄靓的母亲,刘美人与郭姜。”
张玉儿当然相信桓熙在意自己,否则桓熙也不会因为怜惜她尚且年少,将张玉儿养在府中,等她年长几岁,再行周公之礼。
毕竟以桓家如今的权势,将来建国称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桓熙早晚君临天下,三宫六院必不可少,又岂是谢道韫能够阻拦的。
“阿爷,孩儿如今不仅会背《千字文》,也尽识其中典故!”
“梁公威武雄壮,先王不及也。”
张天锡与张玄靓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愕然之色。
毕竟张骏、张重华的那些侧室,大多都被桓熙赏赐给了有功将领。
桓熙见妻子说穿了自己的心事,腆着脸笑道:
“凡事都逃不过夫人的一双慧眼。”
桓熙赶忙解释道:
“我之所以不曾声张,是因为当时凉州新定,担心节外生枝。”
谢道韫无奈道:
显然,他们对这件事情毫无心理准备。
“吾虽年少,却从未听闻有儿子逼迫母亲守节的道理,如今梁公愿意赐予名分,只要母亲心甘情愿侍奉梁公,天锡身为人子,又怎能阻挠,定当成全母亲。”
三个孩子欢呼雀跃的跑出了门,贪玩,终究才是孩子的天性。
椒房殿的正厅里,只留桓熙、谢道韫夫妇二人。
阿满受到了父亲的夸奖,心里跟抹了蜜似的,桓熙的说教,落在耳朵里,也变得格外中听,他一个劲的点头,答应道: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谢道韫哼道:
“还说什么要与权中书秉烛夜谈,只怕是在夜里打着灯笼去找人家孤儿寡母了,我听说那位代王妃肤白如玉,美貌异于常人,看样子,传言倒是不假。”
谢道韫气恼道:
“今后你们随我姓桓,在我面前当以兄弟相称。”
桓熙还未开口,谢道韫便当先道:
“夫君此来,可是要妾身为你张罗着纳妾?”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
桓熙见妻子吃醋,赶忙上前将她拥入怀里,安抚道:
“再是美艳,过上十几年,也将人老珠黄,不能以色娱人,唯有令姜,才是与我白头偕老的结发妻子。”
有这份父子情在,也不必担心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关陇百姓在解决了温饱问题后,如今也愿意投资孩子的教育,因此,销量不俗。
因此,桓熙在夸赞之余,勉励道:
“在夫君心中,妾身难不成还是妒妇,竟然逼得你金屋藏娇!”
桓熙了然,并没有询问洛娘的功课,而是让他们兄妹与周幼娘歇息片刻,出门玩耍。
今时不同往日,他在凉州的统治已经稳固,无需在顾虑此事所带来的影响,唯一要担心的只有张玉儿的想法。
刘美人是张玉儿的庶祖母,郭姜也是张玉儿的庶母,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血缘关系,但是辈分终究摆在了那里,只怕张玉儿很难迈过心里的那道坎。
《千字文》原本是南北朝时,由梁朝散骑侍郎、给事中周兴嗣编纂,从王羲之的书法中挑选出一千个不重复的汉字组成的韵文,其中多有典故,文采斐然。
谢道韫这才消了气,她不在意桓熙纳多少侧室,只在意丈夫对自己的看法。
慕容英转身合上门,此前还是醉醺醺模样的桓熙也不装了,从身后将她拦腰抱起,向卧榻走去。
“我既然询问你,便是在意你的想法,又怎会逼迫你与她们一同侍寝。”
与张玉儿说过此事之后,桓熙还得去找谢道韫商量,除非是当了皇帝,否则,从礼法上来说,纳妾就得要经过妻子的同意。
晨曦破晓,桓熙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就发现慕容英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那份依恋与满足,尽收桓熙的眼底。
再说刘美人与郭姜,见谢道韫大张旗鼓的派人前来,风风光光接她们入宫,二女激动之下,相拥而泣。
张玉儿说道:
“桓郎能够询问妾身,妾身心存感激,妾身只有一个请求,还请桓郎莫要逼迫妾身与她们二人同床侍寝。”
夫妻二人温存片刻,谢道韫自然是为桓熙张罗着纳妾去了,桓熙也命人将张天锡、张玄靓唤来了未央宫。
桓熙来到椒房殿时,阿满、洛娘以及周幼娘都在殿中读书习字。
正忧惧不安之时,却听桓熙问道:
羊献容也是一位奇人,一生经历五废六立,先后做过西晋、前赵的皇后,刘曜为了她,甚至废弃原配所生的世子,改立羊献容之子刘熙为太子。
在桓熙对盗版的严厉打击下,贩售儒家经典对于财政来说,多多少少也算是进项。
桓天锡、桓玄靓俯首而拜,称呼桓熙为父亲。
“还能有谁?”
前赵皇帝刘曜也曾以相同的问题,询问过西晋皇后羊献容。
当初桓熙早就与她们明言,二人的身份见不得光,只能作为没有名分的外室。
谢道韫一怔,问道:
“这些甜言蜜语,只是说与令姜一人而已。”
这对于她们来说,无疑是喜从天降。
因此,刘夫人与郭姜也早就死了这份心,即使将来给桓熙生下儿女,要么作为私生子,不能认祖归宗,要么被抱入未央宫,不能相见。
如今得知桓熙改变了想法,而谢道韫也愿意接纳她们,又如何不让刘美人、郭姜喜极而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