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司马兴男的质问,桓温只感觉心中一紧,连空气都是窒息的,他忙不迭的叫苦道:
“老奴之心,天地可鉴,若非楚国尚需老奴坐镇,臣自当与公主同往,为公主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司马兴男狐疑地打量着桓温,摸不准这是他的真实想法,还是在糊弄自己,但也知道,桓温一旦北上,必是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罢了,你能有这份心便可。”
桓温闻言,如获大赦,他趁司马兴男不注意,心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暗自庆幸不已。
毫无疑问,司马兴男前往长安,他又能过上一段时间的逍遥日子。
夫妻之间是这样的,分别一段时间,便会想念,可在一起久了,又向往自由。
司马兴男是个急性子,既然决定了要往关中看望儿孙,自然就要早早启程。
翌日,桓温出城相送,一番温言软语的道别之后,司马兴男登上甲板,只留下老泪纵横的桓温在与她挥手道别。
当船只缓缓离开渡口,驶向汉水北岸,消失在浓雾中后,桓温一改方才悲伤的模样,催促随从道:
“速速回城。”
表情切换之快,简直看呆了众人。
桓温的心情好呀,前些时日,庐江太守,龙骧将军袁真为了讨好桓温,给他献上了三名女子。
一人姓薛,一人姓郭,一人姓马。
如果按照司马兴男此前给桓温立下的规矩,要是有人给他送来女人,需得送往长安,绝不可留在身边。
然而,三女相貌美艳,尤其是姓马的女子,桓温初见就被她深深迷住,实在舍不得送往长安,交到桓熙的手上,只得金屋藏娇,偷偷瞒着司马兴男,将她们安置在襄阳。
如今司马兴男离开了,桓温自是按捺不住,急着与三女寻欢作乐。
袁真出自陈郡袁氏,与桓温的初代谋主袁乔同族,本是庾翼的部将,担任寻阳太守,在庾翼死后,追随谢尚,迁庐江太守。
而今谢尚病重,袁真也在计划另找靠山,自然就瞄上了权倾朝野的桓温。
由于当年袁真没有像大部分的虞氏旧部一样选择追随桓温,二人之间自然存在芥蒂,因此,袁真这才忍痛割爱,找了这么三位国色天香的女子献于桓温。
且不说桓温是如何与三女纵情声色,郗愔在万众瞩目之中,由章安赶到了建康。
台城,显阳殿。
司马聃打量着风尘仆仆的郗愔,埋怨道:
“卿乃国之干臣,又正当盛年,如今社稷不宁,局势艰难,卿又岂可空老于林泉之间。”
郗愔正要解释,司马聃却已经上前将他扶起:
“谢公病重,豫州无主,会稽王举荐郗卿代之,朕亦深以为然,豫州,便托付给卿了,卿切莫负朕。”
司马聃年纪虽小,但好歹也是两岁就被抱上皇位,接受的也是帝王教育,应付这种场合自然不在话下。
郗愔大受感动:
“臣世受国恩,而今奉召出山,安敢不尽心竭力,以报陛下。”
司马聃大喜,当夜便在显阳殿里设宴,以款待郗愔。
次日,清晨,郗愔入宫向司马聃辞行,司马聃亲自送他离开建康。
虽然说司马昱、王坦之、王彪之等人都言之凿凿,尽管郗愔之子郗超为桓氏效力,但郗愔自身绝对忠于晋室,但年轻的小皇帝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办法来拉拢郗愔。
司马聃贵为天子,亲自相送,这在封建社会的君臣关系中,无论如何都能算得上是殊礼。
郗愔与天子同乘,御辇停在了朱雀门外,司马聃与他牵着手走了下来。
曾经,司马聃就是与母亲被桓家父子逼迫着来到朱雀门接见他们。
故地重游,司马聃内心感慨万千,他对郗愔道:
“这是朕第二次来到朱雀门。”
郗愔虽说此前一直在隐居,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当然清楚司马聃第一次来到朱雀门时都遭遇了什么。
据说梁公的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当朝太后。
事实上,桓熙当然不可能真的盯着褚太后不放,但奈何他这方面的名声太臭,有的人就是喜欢无中生有的造黄谣。
好在当日桓熙没有入建康,否则,只怕连他秽乱宫闱的丑闻都能传得满城风雨。
郗愔正色道:
“陛下放心,臣与楚、梁势不两立,但凡臣有一息尚存,绝不让桓氏染指豫州。”
这正是司马聃希望听到的,他甚至有心希望通过郗愔,而让郗超成为自己的暗子。
正所谓,君叫臣死,不敢不死;父叫子亡,不敢不亡。
司马聃觉得,一旦自己与郗愔同时发力,郗超未尝没有回头的可能,这也是他为何非得如此施恩于郗愔的原因。
然而,司马聃不知道的是,郗超绝非传统意义上的愚孝之人。
当然,他与郗超接触不多,也没有机会深入了解对方,因而才有这种奢望,以为郗超的立场会因为父子关系而动摇。
君臣父子,在郗超的心中,桓温、桓熙才是君,而不是他司马聃。
这一点,郗愔同样清楚,因此,当司马聃在送行时与他隐晦的提起这件事情,郗愔满口答应下来:
“臣自会对犬子好言相劝,希望他能迷途知返。”
司马聃暗喜,他并没有从郗愔的话里听出对方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却已经在盼望郗超迫于君臣、父子之义,而暗中向自己投诚。
郗愔辞别司马聃,坐上马车,渐行渐远。
车厢内,郗愔不禁暗自摇头,小皇帝的城府还是差了些,喜怒溢于言表,心中藏不住事。
当然了,这并不会改变他为晋室尽忠的想法。
至于以父亲的身份逼迫郗超暗通晋室,郗愔只有疯了才会这么干。
郗超如今官拜楚国尚书令,既是桓温的谋主,又是桓熙在江南的代表,可以说是深受桓家父子的信任。
如果不是郗超与桓家牵扯太深,郗愔可不会接受朝廷的征辟,担任豫州刺史。
自己做晋室的忠臣是一回事,但他可没想过要将高平郗氏完全推到桓家的对立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