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 不违农时

漆县(今陕西彬州)为新平郡治所,两汉时归属于右扶风管辖,由长安连通银川的驿道,便经过了新平郡城的西郊。

由于桓熙极度重视情报的传递速度,因此,各地官府每年都要对驿道进行维护。

路况良好,驿卒们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往来传递消息。

梁国的驿道,类似于秦朝的驰道,军队可以走,官吏可以走,但是普通百姓却不能踏足。

阿满跟随权翼巡视关中各郡,马车便是行驶在驿道上。

四轮马车走得并不快,而新平太守赵韶得知世子出巡,提前命人平整道路,故而,阿满在马车上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

然而,赵韶的一番好意,阿满却并不领情。

马车内,阿满忿忿不平的对权翼道:

“先生,待学生回到长安,需得提醒父亲,赵韶此人不可重用。”

权翼当然知道阿满为什么对赵韶心存不满,但他还是明知故问道:

“不知赵韶因何得罪了世子?”

阿满直言道:

“如今正值春耕,赵韶身为新平太守,本应该劝农课桑,鼓励生产。

“然而,他却在这个时候征发民众休整道路,此举违背农时,定会惹得民众心生怨言。

“庶民无知,不清楚这是赵韶自作主张,学生必将受其连累。”

权翼看着阿满气鼓鼓的模样,不禁笑道:

“世子何必为此恼怒,待赵韶迎驾之时,世子当众训斥他,民众自当知晓此事与你无关。”

阿满犹疑道:

“赵韶系出名门,是否应当给他留些颜面。”

天水赵氏作为陇右第一门阀,在归顺桓熙之后,进一步稳固了其在陇右的地位。

尤其是赵氏的领袖人物赵俱,官拜凉州长史,姑臧单于台左辅,在凉州刺史张曜灵回不去属地的情况下,他实质上是桓熙安排在河西地区的头号人物,掌管一州之政。

权翼闻言,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马车上笑得前俯后仰,好一会才坐正了身姿,说道:

“不过是一个天水赵氏的嫡系子弟罢了,何以让世子这般慎重,倘若世子爱惜羽毛,不如就让微臣出面。”

阿满相信权翼的判断,毕竟这可是自己父亲最为信重的大臣之一。

同时,权翼出自略阳权氏,与天水赵氏同在陇右,阿满觉得,想必他也要比自己更为了解天水赵氏的情况。

故而,阿满也不再担心平息了民众的怨言,又惹来天水赵氏的怨恨。

他挺起了胸膛道:

“我之所以犹豫,只是担心自己给父亲添了麻烦,绝非没有担当。

“既然先生小觑赵韶,我又有何惧!

“此事,我自为之,无需先生代劳!”

实际上,阿满之所以有那样的担忧,还是因为他很少与外人打交道。

正如权翼所言,赵韶不过是天水赵氏的一名嫡系子弟,这样的人,天水赵氏还有许多,而阿满却是桓温的嫡长孙,桓熙的嫡长子。

如果赵韶因为阿满当众训斥,就对阿满心怀怨恨,天水赵氏自会与他划清界限,免得殃及宗族。

黄昏时,拓跋嫣乘坐马车来到了新平郡城,按照行程,今天她是要在城中歇息,明日一早再继续出发。

然而,眼见太阳即将下山,马车却停在了城外,迟迟没有开动。

拓跋嫣撩开车帘,问一旁骑马的婢女道:

“怎地还不入城?”

这名婢女是早些年跟随拓跋嫣从代国陪嫁过来的,她不怎么会服侍人,可骑马打猎却是一位好手,这也与拓跋嫣哪怕在嫁作人妇之后,也不曾放弃狩猎的爱好有关。

婢女回答道:

“前方城门处不知是何缘故给堵住了。”

驿道并没有贯穿新平郡城,而是经过其西郊,此时拓跋嫣的马车已经离开了驿道,而是停在了城西的官道上。

桓熙只是不许百姓走驿道,但官道是所有人都能走的。

拓跋嫣吩咐婢女道:

“你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婢女应诺,策马而走,不多时,她牵着坐骑挤出人群,直奔拓跋嫣的马车,回复道:

“王太妃,前方是梁国世子正在训诫新平太守。”

刘悉勿祈已经回到部落继承了左贤王位,由于他并没有按照祖制,迎娶嫡母为妻,而是以自己的发妻为王妃,因此,在拓跋嫣进桓熙的家门之前,需得称呼她为王太妃。

拓跋嫣闻言,倍感好奇,她与桓熙很熟,自然也知道桓熙的嫡长子尚且年少,当下询问二人冲突的缘由。

婢女将自己向路人打听到的事情转述给拓跋嫣:

“据说是新平太守自作主张,为了讨好世子,而在农忙时大肆征发徭役,让民众修整道路,如今世子正在训斥他呢。”

说着,婢女笑道:

“想不到那位梁国世子小小年纪,也是位心系百姓的主,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抛开桓熙裤裆里的那点事,他在关西的名声可谓是出奇的好,当然了,就桓熙这种人,即使是加税,也会把权翼推出去当挡箭牌,脏水无论如何也泼不到他的身上。

这名婢女自从来到关中以后,听多了民众对桓熙的赞誉,因此,在她自带滤镜的眼光看来,桓熙简直就是一个完人。

拓跋嫣笑了笑,并没有打破婢女的幻想,智慧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

正如阿满所言,庶民无知,很多时候他们都只能看到表象,从而坚信自己所认同的事务。

“王太妃,去了长安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如今是否要上前与梁国世子见上一面。”

婢女促狭地问道。

她能从代国陪嫁到河套,又跟随拓跋嫣从河套前往长安,与拓跋嫣的感情自然不必赘述。

拓跋嫣恼道:

“再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婢女知道她是在吓唬自己,但还是放下了缰绳,用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但眉眼间的笑意却是遮不住的。

拓跋嫣沉吟片刻,吩咐道:

“世子虽然年幼,可我如今有孝在身,不便见客,还是就此作罢,免得招来闲言碎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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