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破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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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可以包容一切,长公主府是沉静和若有所思,但是在丞相府却是焦虑和不安。

“相爷不必慌,萧辞查到的未必是千草堂。”沈青如靠在窗边,随口安慰着神色焦虑的温阙。

“京城里各行各业,萧辞为什么会查到药铺?千草堂这些年和我们往来密切,萧辞那般胸有成竹,怎么可能不是?”温阙脸色暗黑一片。他坐在书房最里面,沈青如则站在窗边。

他还是一身青袍,相比于温阙的焦躁不安,他倒是姿态闲适。“上一次,相爷和我都猜错了陛下的心思,这一次,我们又低估了那位驸马。”

“温言?为什么会提到他?”

“驸马上次从相府回去不久便发病了一次,听说当时找了不少大夫。我查过,当时千草堂也在里面。千草堂离长公主府那么远,大夫的名声也不显,他们没必要特意去千草堂请大夫。估计就是那一次,长公主府里的人注意到了千草堂。”

沈青如若有所思地外了一下头,略一停顿。“不对,他在府里这么多年,难说不是某一次他们给你送药的时候,被驸马撞见,然后又透露给了萧辞。还是大意了。”

“不会是温言。就算他有心,也不敢这样明着跟我对着干。”温阙脸黑如锅底。“什么时候发现的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如何让萧辞把查千草堂的人手收回来。”

“长公主殿下的手只在六部,可从来没有碰过皇城司。她敢把此事交给他们,说明她心里是有底的。”

“不仅是皇城司,西南盐亭县,那个张朝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四处打听当年的事,估计已经有了眉目。”

“为何不处理掉他?”沈青如问。

“他身边有唐门的人,武功不低,恐难得手。如果当年,我们也许还能借泰山派的手,但是现在,要动手恐怕不容易。”

沈青如一腿曲,一腿伸,没型没款地斜靠在窗边,双手抱着手臂,仰头看着外面的月亮。他几乎和顾梁一般的身高,但是却丝毫没有顾梁那种久居人上的压迫感。他只是温阙的长随,是个赶车的,他和顾梁当然不一样。

但是当他开口,说的却没有一句不是石破天惊。

“相爷过去在六部中行事不顺,因为萧辞自己就独揽三部,但是如今兵部顺服,吏部胆小,剩下一个户部群龙无首,这样的状况,难道相爷还不能按照自己心意行事吗?更何况,现在驸马可是在我们手上。至于这个张朝,我替相爷除掉他。”

巍峨皇城依然是如常沉默。秋风渐起,冷得像是讨债一般。皇城司像是铁桶一般,这么多天过去也没有透出一丝进展给萧辞。而她给张朝的消息,也还在路上,没有任何回音。

萧辞能做的,只有等。

但是在此之前,有一条消息先进了长公主府:给博州军的第二批军粮,未能按时筹集。同时,北狄异动,博州在催顾梁尽快返程。

萧辞和顾梁约在了秋筠馆。萧辞曲起一条腿,侧身坐在栏杆上,顾梁则绷着脸抱着手臂站在她对面。

钱七快步进来,汇报户部送来的消息。

“原本李大人已经全部安排妥当,近期清点完毕便会出发。但是昨天户部突然传来消息,说原本已经清点得差不多的粮草,居然突然少了一万石。现在户部正在重新安排人手,重新清点。”

“重新清点?要多长时间?”萧辞问。

“户部的消息是,如果只是清点,估计十天以内。但如果确实少了,要重新检查调粮记录,甚至重新调配,恐怕至少要一个月。”

萧辞和顾梁对视了一眼。

顾梁比萧辞更清楚此刻博州的情形。“一个月后出发,等到了博州,大雪封路,这粮食怕是进不了博州了。北狄要是真的有什么动作,我们会很被动。”

“北狄又是怎么回事?”

“是凌玉姑娘派人送来的急报。凌玉姑娘说北狄似有大规模集结之势,请少帅尽快北归。”

钱七将信递给萧辞,果然是凌玉的字迹。萧辞的眼神闪了一下,但旋即又归于平静。

萧辞和顾梁有话要说,虽然没有吩咐,钱七还是极有眼力地退了出去。

“你必须回去。明天就走。”萧辞下了结论。

“那粮草呢?”

“我来解决。粮食不是人,不会凭空消失。解决了清点的人,粮食的问题自然也解决了。”

萧辞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

不过解决人之前,还有另外一个人要处理。

两人对视一眼,信任和默契都在眼里。

楼下香蕊正陪着唐娇放风筝,年轻女孩爽朗的笑声传上来,多少冲散了一点屋内的阴霾。

“唐娇,哪有人秋天放风筝的?”顾梁冲着楼下大喊。

唐娇回复的声音一点不比顾梁小。“你管得真宽。秋天一样有风,凭什么不能放风筝?”

顾梁看着楼下,脸上的阴霾也消退了不少。“萧辞,我们十几岁的时候什么样?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十几岁的时候是不受待见的京城质子,我是不识礼数的江湖蛮人,你说我们什么样?”

两人小时候都不是勤学苦读的人,但也读过“岁月易逝,光阴难驻”。眨眼之间,他们已经满腹心事,看着楼下的天真烂漫,心里不知是羡慕还是感怀。

萧辞眼神不经意落在楼外,正巧看到温言从府外回来。他靠着拐杖,走路姿势蹒跚又怪异,手里还提着一大包东西。

“温言为什么会一个人从外面回来?”

这种事你问我?顾梁眉尾跳了一下,没有说话。

顾梁这一生里,有过无数命悬一线的时候,也面对过无数蛮横凶残的敌人,他天生对于危险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每一次见到萧辞这怪得跟兔子一样的驸马,他的直觉都告诉他,这个温言绝对不是什么省心的灯。

他打心底里不喜欢温言。

温言今天走路走得有点久,回到却云斋的时候右腿伤处隐隐作痛。他低头扶着门框,先把拐杖和右腿挪过了门槛,然后把重心移到右侧。就在他想要借着门框试图跳一下,然后撑着地把左腿挪近来的时候,萧辞从后面扶住了他。

“腿还没好,怎么就出门了?”萧辞扶着他的左手,让温言借力撑着进了却云斋的大门。

“阿辞,你回来了?”温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萧辞一出现在他身边,他就死死拉着她绝不肯放手。

萧辞没答话,而是先扶着他一瘸一拐地进了房间。

“包小壮没有陪着你?自己出去的?”萧辞让温言在屋内坐下,买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是一大包不同材质颜色的纸。萧辞自己站在温言面前,用衣袖帮他擦额头的薄汗。

“阿辞,你肯理我了?”温言心里升起希望,一把抓住她的手。“是不是外面的事情有眉目了?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了吗?”

萧辞避开他的眼神。“温言,你去做什么了?这些东西,包小壮不能去买吗?”

温言听着她没什么温度的问题,便知道自己的问题答案都是空。“这几天入秋了,小壮爹娘都在庄子上,我让小壮回家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一个人在屋里待着憋闷,便想要出去走走。看到这卖纸的铺子,就想要买些回来。你若不信,我可以告诉你店铺,你尽可派人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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