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悠游度日

打发走了这妖精般的娼妇后,那小二便领着朱由崧与瞿式耜二人,来到二楼一间雅座之中。

朱由崧随即命他再上酒菜,与瞿式耜边吃边聊。

至于朱由崧的奴仆与瞿式耜的护卫,则皆护于门外,看管住房门,以免闲人误入。

很快,一桌丰盛的酒菜上齐,令朱由崧食指大动。

接下来,他与瞿式耜推杯换盏,一时间,倒是喝了个酒酣耳热。

瞿式耜挟了两口菜,正欲说话,朱由崧却打了个哈哈:“嗨!瞿侍郎不必心急,你我难得相见,且陪本侯先喝上几口,再来叙旧不迟。”

他一边说,一边向一旁的门缝,轻轻地努了努嘴。

瞿式耜哦了一声,便知其意。

二人心下俱是知道,这顿酒宴虽然只有二人参加,但在门缝处,屋顶上,以及一切未曾注意的地方,极可能会有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在看着他们,监听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瞿式耜心下感慨,看起来这位归命侯爷虽然退位,且有行动自由,但重兴皇帝对他的监管,却还是颇为严厉呢。

不过,这倒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这位先朝退帝,身份是如此敏感,他往来城中,与他人交往言谈,这些主管安全的官员自是不敢大意。

还是为了安全起见,要对他随时观察,密切关注,方为妥当。

但饶是如此,重兴皇帝对于这位退位的弘光皇帝来说,已是相当不错了。

毕竟,他没有把此人当成一只不祥的蛇蝎一般,找个理由随意杀掉,也没有如清廷那般,把他当猪一般关在狭小房间里有如一名囚徒。

现在的这位归命侯爷,有爵有房,有仆有钱,只要在夔州城中,一切行动俱是自由,相比先前在清廷时的待遇,说是天上地下,亦不为过。

瞿式耜知道,在有人暗中监听的情况,他能与这位退位的归命侯爷,随意聊聊家常,便是知足了。

至于,其余的敏感话题,还是少说为妙。

眼见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人已是酒酣耳热之际,朱由崧才睁着一双醉醺醺的双眼,对瞿式耜感慨道;“先前,本侯在南京为帝时,瞿侍郎一直在广西任巡抚,好象只来南京参加过一次朝会,故本侯对你印象不深,还望莫怪。”

瞿式耜拱手道:“在下先前得见侯爷天颜,亦是仅有一次。现在一直呆在西南,为桂王监国效力,与侯爷之缘尚浅,今番重新得见,实是感嗟之至。”

朱由崧撇了撇嘴,显然他对这样的客套话语,颇觉没趣。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便对瞿式耜朗声道:“瞿侍郎,今番远来夔州,却是所为何事啊?”

瞿式耜心下一动,知道这话不可多谈,只得笑道:“禀侯爷,在下是奉了桂王之命,前来夔州与皇帝陛下商议要事。本该现在就回返昆明,但在下想着难得来这夔州一趟,不若先下逛逛,也算不虚此行。却没想到在这酒馆得遇侯爷,倒是难得之缘。”

朱由崧哈哈一笑:“瞿侍郎有所不知,你在这夔州城中,若想见我,却是甚易呢。因为本侯自禅位以来,每天皆在街头巷尾悠游嬉乐,这满城中人,无不知晓。这城中百姓啊,对于我这个归命侯爷,已然是见得稀松平常,见怪不怪了。而瞿侍郎自昆明而来,不知这夔州风物,才会对见到本侯感到惊讶呢,实是不足为怪。”

瞿侍郎点了点头,又感慨道:“在下看得出来,侯爷现在夔州城中,有钱有闲,日子甚是康乐。这般悠闲富足的生活,倒令在下羡慕得紧呢。”

朱由崧哈哈一笑:“瞿侍郎说得是!实不相瞒,现在这段时间,倒是本侯一生之中,最为幸福也最为快乐的时光呢。先前本侯年少,尚在福王府时,日日担忧流寇攻来,以致身家性命不保。后来侥幸逃离河南,来到南京登基为帝,又时时害怕鞑虏来攻,这龙椅终难坐稳。再何况,朝中大臣纷争内斗,江北诸将不听调派,国家治理更是一团糟。这种种烦心之事,一齐堆叠起来,竟是令本侯连一天的安生日子都未曾度过啊。”

说到这里,朱由崧脸上浮起复杂之色,他给自己倒满一杯,叭滋一口全部饮尽,才又感慨言道:“你以为,本侯在南京为帝时,日日寻女求欢,仅仅只是为了泄欲么?还不是因为国事蜩螗,百事俱废,朕坐视朝局日益下滑去心下无计,才在这男女之事中,寻得一丝快乐与慰藉罢了。这般时日,恶名遍布天下,于今想来,岂堪回首。”

“侯爷……”

见朱由崧沉浸在往事回忆中,一时口误说了个朕字,瞿式耜心下一凛,正欲提醒,却被朱由崧摆手打断。

朱由崧大嚼着一根鸡腿,斜了他一眼,却又兀地继续说道:“本侯一时口误,不必多提。再后来,本侯在南京被清虏俘走,千里押往北京,从此之后,便是日日关押在一间小屋之中,再无任何自由可言。虽然在北京之时,吃喝尚有,但已与一名囚徒无异。在那时,本侯更是天天都在担心,明日就会被清虏斩首菜市口,这般时日,过得那叫一个提心吊胆啊!”

“好在那汉奸贼子范文程给清虏头子,也就是那个摄政王多尔衮,出了个馊主意,说什么要将本侯派往东川,前去挑拔我与那太子之间的矛盾,好让我等自相残杀,内斗不休,最终让清虏坐收渔人之利。他们这般算盘打得好啊,却没想到,本侯会禅位给重兴皇帝……”

说到这里,朱由崧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了看那黑深深的门窗缝隙,一声苦笑后,复对瞿式耜说道:“后来的事么,瞿侍郎自是知晓,却不必本侯再来多言。本侯想说的是,自禅了帝位,现在本侯的日子,反倒比先前更是快活得紧呢。”

他说到这里,望向瞿式耜的眼光,顿是暗有深意:“瞿侍郎,本侯就一句话,你回去之后,当可把本侯的的感想,对桂王一一说出。望其认清形势,再不要与皇帝陛下为敌,从而保全自身与宗族,方是上上之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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