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
杨日严收到张士逊的手书，没有直接照做，而是借着汇报工作的名义，拜访了枢密使曹利用。
宋初，进奏院也是归枢密院监察，杨日严向曹利用汇报工作，合情合理。
“这有什么问题？”
看完张士逊的手书，曹利用一脸的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份手书，没什么关系。
廷议时，就是这样嘛。
“枢相，您看这里。”
闻言，杨日严只得耐着性子给曹利用解释其中的隐喻。
半晌，曹利用不耐烦的将手书拍在了桌案上。
“你们这帮文臣，花花肠子就是多！”
这句话几乎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杨日严也是文臣，听到这话，心情能好，那才怪了。
杨日严出身名门，祖上弘农杨氏，本是关中大族，自其祖杨克让那辈开始，他们这一支定居洛阳。
至今已有三代，淳化三年（992），也就是孙何、丁谓、王钦若、张士逊他们那一榜。
西京（洛阳）杨氏，一榜及第三人。
杨希甫（杨日严叔父）、杨日华（严兄）、杨日休（严弟）叔侄三人同时及第，名动京华。
而杨日严能被枢密院举荐为进奏院监官，还是因为张士逊将他举荐给曹利用的。
不过，张士逊出身寒微，结识了曹利用之后，杨日严迅速倒向了曹利用，成了曹利用的心腹。
数息后，曹利用似乎也察觉到了失言，于是转移了话题。
“这事，就按照张枢副的意思办吧。”
这话，言外之意是，不想让杨日严为难。
其实，曹利用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杨日严，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自己。
上一次承明殿议政，太后特地点了他的名字，然后他被闹出个大笑话。
事到如今，曹利用也回过味来，那一次，太后点他的名，很可能是故意为之。
这一次，恰好可以利用发邸报的机会，好好‘回敬’一下太后！
“下官明白，谢枢相。”
旋即，杨日严面带‘感激’的朝着曹利用一拜。
既然选择委身曹利用，该忍的，还是得忍。
……
……
……
次日。
崇徽殿。
刘娥看到‘侄女’递进宫的手书，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好一个张士逊！
真是一个大忠臣！
这份‘故事’，写的好啊！
进奏院监官，通常是两个人，如今，其中一个监官是杨日严，另一个监官是马季良。
马季良是刘美的女婿。
虽然刘美已经死了，但刘娥对刘氏一族，仍是恩宠不觉，商人出身的马季良，一路从小使臣，拔擢为光禄寺丞（从六品）。
似进奏院这样的重要通达机构，刘娥自然要派几个眼线。
这不，马季良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只是，刘娥气归气，对于张士逊的行为，她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直接下诏？
且不说流程的问题，这种手段，未免太过粗暴。
若是让同为进奏院监院的马季良出手干预，似乎也不行。
马季良是什么人？
刘娥太清楚。
以马季良的身份和能力，一个不慎，还会弄巧成拙。
让马季良当个传声筒，勉勉强强，但让他独当一面？
多半是不成的。
马季良玩不过那帮浑身长满了心眼的文臣们。
又看了一会奏疏，刘娥越想越气。
意难平呐！
少顷，刘娥缓缓起身，她打算去看看官家，顺带散散心。
“去延庆殿。”
“是。”
听到太后的指令，林尚宫立刻转身，前去筹备太后出行事宜。
约莫十来分钟，刘娥来到了延庆殿，她人还未踏入殿中，便听到官家的声音从内间传来。
“问：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此题用二元法求解。”
听到这话，刘娥立刻制止了准备通报的内侍，随后，她放轻了脚步，慢慢来到了内殿，躲在了帷幔后面。
循声望去，只见内殿中厅原本空置的地方，现在摆放了两排桌案，几名十来岁的小内侍乖乖坐在案前。
此时的内殿，俨然变成了一个小课堂。
官家是先生，那几个小内侍是学生。
视线往前方挪动几分，刘娥看到两名宫人举着一卷书轴，上面写着几行大字，内容正是官家刚刚诵读的题目。
鸡兔同笼？
这个问题刘娥也知道，南北朝时期的《孙子算经》中就记有‘鸡兔同笼’的解法。
中厅。
听到这个问题，在场的小内侍们，心中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给他们教学的人是官家。
往后，他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有了这份履历，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昔年，先帝办过一个‘识字班’，凡是参加过‘识字班’的学员，现在大多都身居高位。
这些前辈，就是他们的榜样！
但除了兴奋之外，在场的小内侍也有着烦恼。
官家教的东西太难了。
那个什么‘二元一次方程’，好难。
如果解不出来，官家会不会嫌他们笨，然后就不教他们了？
出完题目，赵祯缓缓起身，而后开始在内殿巡场。
监考老师就要有监考老师的样子！
不巡场，当什么老师？
他的视线在小内侍的脸上一一掠过，从左到右坐着的，依次是阎士良、蓝元震、张茂则、王元用以及张若水。
这几个人当中，除了蓝元震和张茂则之外，其他几人都是之前在赵祯近前当值的小宦官。
蓝元震是前几日刚刚过来的，虽然蓝元震没有主动说，但赵祯一听到这个名字，立马就摸清了蓝元震的底细。
大宦官蓝继宗的养子。
至于，蓝继宗为什么将养子送到御前，赵祯暂时还不清楚。
关于这点，赵祯有几分猜测，蓝继宗这么做，或许是为了结一份善缘，或许是为了给养子博一份前程。
无论怎样，这都是一个比较好的信号。
半晌，看到几人无一动笔，赵祯不由微叹。
二元一次方程对于他们，可能太难了？
“换一元法。”
此话一出，张若水顿时提笔开始演算，几乎同时，蓝元震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紧随其后的是张茂则和阎士良。
此刻，小内侍之中，只剩下王元用呆呆地楞在那，听到周围传来的笔触声，王元用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完了！’
不一会儿，王元用的额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办？’
然而，数学这东西，不会就是不会，逼急了该做不出，还是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