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羌翻身下马,来到桓熙的身前,拜道:
“有赖梁公神机制敌,末将幸不辱命。
“此战杀敌三千,俘虏上万,以此大捷,为梁公贺,为大梁贺!”
参与中条山南麓一战的将领们纷纷效仿,为桓熙庆贺。
桓熙此时已经不再压抑自己内心的兴奋。
“好!好呀!干得好!”
他将众将一一扶起,高兴地连声叫好。
虽然与自己的计划有所出入,本想引得慕容恪上钩,重创燕军,但如今钓来了李威这条大鱼,并且将其生擒,同样是达到了逼退燕军的目的。
可想而知,桓熙是有多么的欣喜。
诚然,即使这一战没能抓获李威,倘若战事转为双方国力上的比拼,最后获胜的依然会是桓熙。
可这样的胜利,必将消耗大量的钱粮。
虞国自然无法坚持,而对于桓熙来说,同样属于是伤筋动骨,肯定会影响到他的后续计划。
别的不说,梁国即使占据了河东郡,至少也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恢复元气。
如今慕容恪狼狈撤离河东,吕婆楼困守安邑城,让给桓熙如何能不开怀。
杨安起身之后,朝后方的亲信使个眼色。
亲信会意,押着李威上前。
杨安喝道:
“梁公当面,还不下跪!”
李威虽然沦为俘虏,生死不由自己,可显然不愿意向桓熙低头下跪,他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无需杨安示意,自有人从身后一左一右,踹在李威的膝盖窝上,让他跪倒在地。
李威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人死死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杨安不理会李威愤怒的低吼,自顾自地向桓熙献俘:
“末将侥幸,生擒敌军主将,特来献与梁公。”
桓熙赞道:
“万军之中,生擒敌将,将军真万人敌也。”
当然,杨安能够擒获李威,与他个人的武勇并没有太大的关系,纯粹是他吓住了想要射杀李威的那几名虞军骑卒。
桓熙的话音刚落,权翼便高声道:
“梁公有令,振威将军杨安,擒贼有功,赐布万匹。”
一辆辆满载绢布的车辆被从营中推了出来,无需寝殿,足有万匹,这是桓熙事先备好的。
大军出征,当然要准备大量的财货,可以在局势陷入困境时,搬出财货,用以激励将士。
看着那一车车堆满了的布匹,众将无不艳羡。
之所以不赏诸将,独赏杨安,是因为桓熙有言在先,能得李威首级者,赐布万匹,如今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
至于其余诸将的赏赐,自当在回到长安之后,再为众人论功行赏。
杨安感恩戴德,连连称谢。
桓熙满面笑容的拍着杨安的肩膀:
“这是你应得的。”
说罢,桓熙看向还在挣扎的李威,问道:
“你可愿降?”
李威冷哼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桓熙也不恼,他笑道:
“我不杀你,你于我而言,还有大用。”
说罢,桓熙转头朝着沈赤黔喊道:
“赤黔,替我看好了此人,待大军围城,我还得押着他前往城下示众。”
这无疑是对守军士气的极大打击,以及对李威本人的羞辱。
当然了,虞军丢了主将,士气早已跌落了谷底,桓熙押着李威前往安邑城下,其实更多的是为了羞辱李威。
他很不喜欢李威这个人,要说原因,应该是源于李威与苟太后的奸情。
倒不是说桓熙垂涎苟太后,要给苻坚当继父,东晋太后褚蒜子才是他的心头好。
在桓熙看来,李威身为虞臣,却与太后私通,实在罪大恶极。
毕竟小桓公如今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的事情,李威这家伙却做到了,虽是同类,可桓熙对他没有半点好感。
李威见桓熙要将他带往城下示众,不愿受此屈辱,他大声辱骂桓熙,只求速死。
但只是骂了一句,就被人堵住了口,只能在那嗡嗡,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桓熙对他没了兴趣,只是挥了挥手,就让人将李威带了下去,兴许等到哪天没有了利用价值,便是他的死期。
至于现在,桓熙可不能让他死了,即使苻坚南下,两军阵前,带着李威给众人亮个相,对于那些援军来说,也是一种打击。
而邓羌抓来的一万俘虏,桓熙并未苛待他们,而是好吃好喝的养着。
毕竟桓熙可不是慕容儁,干不出坑杀俘虏的蠢事。
真的,就算慕容儁忌惮段部鲜卑,左右不过是三千人而已,派到战场上当炮灰,让他们去送死,都好过将人坑杀。
杀俘,干起来或许感觉很爽,但影响实在太恶劣了。
桓熙就从不虐待俘虏,只有一些注定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就会在战后被贬作奴隶。
就像当年跟随苻苌被擒的氐族亲卫一样。
桓熙在邓羌率军归营后,并没有立即挥师东进。
慕容恪于昨日拔营,此时已经走到了闻喜县,吕婆楼也已经退守安邑城。
桓熙不怕吕婆楼跑了,他真要是弃城而走,反倒省了桓熙攻城的功夫。
毕竟在这一战中,桓熙已经不在乎杀伤了,只需全取河东郡,将解县盐池、安邑盐池纳入囊中,便能将虞国逼入绝境。
休整一夜过后,翌日清晨,桓熙亲率八万余将士,押着上万名降卒,向安邑城进发。
东行四十五里,午后,桓熙在距离东面城池五里处扎下营寨。
桓熙唤来沈赤黔,命他带领左郎卫押着李威绕城示众,出于安全考虑,桓熙还让桓虔带上近卫义从,杨安带上关陇突骑,以这两支精锐骑兵策应。
只要吕婆楼敢出城营救,便可正中桓熙的下怀。
同时,桓熙又命朱序带着三万河西鲜卑,押着虞军俘虏前往城下,向城上的守军宣扬梁军优待俘虏的政策,以瓦解敌军的斗志。
落日的余晖洒在安邑西侧的城楼上,沈赤黔带上右郎卫押着李威绕城一周,确保四面城墙上的守军都能看清楚他们主将的狼狈模样。
而城池西面,那些被俘虏的将士还在那里替梁国说着好话,动摇军心。
吕婆楼面沉似水,他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在暗地里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斗志,他只知道,苻坚如果不来的话,自己根本守不住安邑。
所以,苻坚真的会来吗?
前线战败,李威被擒的消息已经传入了晋阳,可谓是举国哗然。
面对吕婆楼的求援,苻坚起初并没有犹豫,他不能放弃河东郡,也不能舍弃吕婆楼麾下的将士。
虽然都是些二线部队,但是足足还剩有五万多人。
乱世之中,人口最为重要,李威带了七万大军南下,一旦都陷在了安邑,对于虞国来说,也是一個重大的打击。
然而,就在苻坚已经准备南下的时候,慕容恪退兵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天王!不能出兵呀!如今燕人已退,桓熙在安邑城下布有重兵,此时若是南下,等同于自投罗网,还请天王三思!”
尚书右仆射梁平老进宫阻止道。
他不是第一个前来劝说苻坚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苻坚自己内心也在摇摆,到底要不要救吕婆楼。
此时已经不再是责怪吕婆楼为什么不退回晋阳的时候,毕竟河东郡太重要了,一旦放弃,虞国就将彻底失去解县、安邑两座盐池,后果不是吕婆楼能够承担的。
这就是桓熙习惯亲征,而不是留在长安享乐的原因,战场上千变万化,面对一些事关国运的问题,臣子领兵,很难随机应变,做出取舍。
假如是苻坚亲征,得知慕容恪要退,说不定一番权衡之后,他也就跟着走了。
但吕婆楼却不行,因为他不知道苻坚是否会因为慕容恪的离开,而放弃河东郡。
一旦苻坚不愿认输,决定再与桓熙争夺河东郡,但吕婆楼却已经先行撤了回来,将河东丢给了桓熙,那么吕婆楼将会是整个虞国的罪人。
晋阳宫正殿,人来人往,都是在劝说苻坚不要南下,盐池的归属只是暂时的,待将来重整旗鼓,再与燕军联合,一起出兵收复河东郡便是。
就连苟太后也出面制止苻坚。
其实,李威之所以在前线吃了败仗,苟太后实在难辞其咎,毕竟此前李威做得挺好,面对桓熙,也能够稳得住,不曾轻举妄动。
就是因为不懂军事的苟太后在后方催促,才逼得他不得不寻找战机,最终兵败被擒。
苟太后当然也知道自己的罪过,在消息传回晋阳时,苟太后因为自责,整日以泪洗面,食不下咽。
还是苻坚亲奉饭食,她才能吃上几口。
如今桓熙已经在河东郡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苟太后不愿苻坚冒险救援,故而前来劝阻。
苻坚连声宽慰,声称自己会谨慎考虑,直到薛赞入宫,与苻坚密议,苻坚终于置众人的劝阻于不顾,坚持南下救援吕婆楼。
气得苟太后指着薛赞怒骂,喝斥他居然怂恿君王犯险。
如果不是苻坚的保护,只怕薛赞性命不保。
当然,苻坚南下救援,自然不可能是只带跟随他退回虞国的四万步骑。
翌日,早已奉命在晋阳集结的十万将士,浩浩荡荡的跟随苻坚南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