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求追读

出了崇徽殿,阎文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渍。

殿内的氛围太可怕了!

随后,他借着殿内传出的烛光,低头看了一眼奏疏的封面。

这形制,明显是御史台上呈的奏疏。

到底是谁,惹得娘娘如此生气?

看着手中的奏疏,阎文应心里就像猫挠的一样,好奇的不行。

呼!

吸!

连续做了两次深呼吸,阎文应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杂念。

不该看的,不看!

而后,他瞥了一眼站在廊道间的掌灯小黄门。

“走吧。”

小黄门施了一礼,然后提着一盏白麻八角宫灯,缓缓向着延庆殿的方向行去。

今天的夜,好似特别的黑,一如李及现在的心情。

收到同年好友薛映的提醒,李及立刻召来了家中管事,问了一下近两年的田价。

然后,他就彻底明白了原委。

如今京师周边的地价,连荒田都要300文一亩,哪还有200文的行情?

200文,那是十几年前的价格!

虽然明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但李及并没有想着自辩,他最先想到的是‘请罪’。

低价买田,的确属实。

不论原因如何,确有‘抹黑’先帝之嫌疑。

想到这,李及移步来到书房,他准备写一份自请外放的奏疏。

君子可欺之以方!

在计划之前,丁谓就料到了这一点,以李及的为人,很可能会暗自吃下这个闷亏。

当然,如果李及要向太后自辩,丁谓也留下了后手。

延庆殿。

看到阎文应送来的那份奏疏,赵祯立刻就瞧出了其中的问题。

前世,他在研究真宗丧制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李及的卤簿使当得好好地,为什么忽然换成了晏殊。

原来问题出在了这里。

李及,这是被人给阴了,在天子丧葬中出了纰漏,主官肯定要被追责。

而这,也是李及被外放到杭州的缘由。

这一次,恐怕也不会例外。

前几日,丁谓准备给寇准贬官的事,最后虽然失败了,但寇党的残余,也就是周起、王随、王曙、盛度四人,却没能逃过贬官的命运。

治不了寇准?

还治不了寇党残余?

前任杭州知州王随,由知杭州改为知通州。

杭州作为东南名郡,其繁华程度,丝毫不输于西京洛阳,且杭州还是两浙路的路治,似这等大州知州,自然不能随便除授。

级别不到,哪有资格去杭州?

王随之前的知州是王钦若,再前任是吕夷简的岳父马亮,再再之前的是戚纶、王济、薛映、张詠等人。(注1)

这些人,随便挑出来一个,也是一时风流人物。

而李及,很快就会加入这个队伍。

半晌,赵祯抬起头来,草草地扫了阎文应一眼。

“阎押班,你先去外殿候一会。”

“臣,谨奉。”

紧接着,赵祯又环顾一圈。

“你们也去外间候着。”

屏退众人后,赵祯坐在榻上,装模作样地眯起了眼睛。

刘娥将章疏送过来的目的,还用问?

肯定是借他之口,问问‘先帝’的意见。

赵祯觉得这件事,可以稍微谋划一二,他倒不是想安插自己人。

现在的他,在外朝可没有心腹。

虽然王曾看起来是帝党,但两人从未私下交流过,严格来说,王曾只是忠于大宋,而不是忠于他。

赵祯插手这件事,只是单纯地试探一下刘娥。

看看刘娥能否接受‘先帝’遥控指挥官员选调。

三班院长官的选任范围,其实很宽泛,文臣、武臣,乃至高级内侍,都能勾当三班院,只是品级方面有所限制。

一般而言,文臣的阶官需六部员外郎(从六品)以上,武臣需要东、西上閤门使(正六品)以上。

并且,三班院长官的任命方式多为天子御笔除授。

该选谁?

赵祯的脑海中划过了一连串的人名。

首先,丁谓的人,绝对不行!

这次下黑手的人,十有八九是丁谓。

刘烨?

片刻后,一个人名从赵祯的心间划过,历史上接任李及担任勾当三班院的就是刘烨。

尽管刘烨去年才接任户部副使,但搁在北宋前期,任期不满就调任的情况,很常见。

不过,赵祯并不打算选派刘烨。

对于这种频繁转官的现状,赵祯是很不满意的,任官一年半载,刚刚熟悉状况,差遣就变了,吏治能好,那才是怪事!

沉吟片刻,赵祯提起御笔写到。

【擢翰林学士李谘勾当三班院,原三班院勾当、枢密使直学士李及,转任知杭州】

赵祯委任李谘,一是因为他的品级合适,翰林学士作为侍从官,继任三班院勾当,绰绰有余。

至于第二点,更加重要。

李谘是新喻县人(江西新余),虽是南方人,但他和他的同乡晏殊一样,两人都不结党。

另外,真宗朝时,李谘担任知制诰期间,同寇准多有矛盾。

由李谘勾当三班院,刘娥多半是不会反对的。

拿李谘投石探路,很合适。

“传阎押班入内。”

话音刚落,阎文应立刻迈着小碎步踏入内间,施礼道。

“官家,臣在。”

“将奏疏送回崇徽殿。”

“臣,谨奉。”

不多时,这份奏疏,又回到了刘娥手中。

翻开奏疏,看到末尾处的那行小字,刘娥眉头一挑。

这是先帝的意思?

没错。

见到御笔的那一刻,刘娥当即就想到了先帝。

单看这份奏疏,乍一看,好像是李及错买了民田。

但实际上的内涵却远非如此。

这是丁谓和王曾的交锋!

弹劾一事,多半是丁谓搞的鬼。

如果不是揽政多年,绝对无法做出这般精准的判断。

而官家今年不过十三岁,此前虽然旁观过一些政事,但理论和实际,完全是两回事。

朝堂之上,各方派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非我即彼。

就拿知通进银台司祖士衡而言,祖士衡的妻子是李宗锷的侄女。

李宗锷本人是北方系的中坚,如果不熟悉朝局,多半会将祖士衡划派到北方系中。

但祖士衡却不是北方系的官员,他是丁谓的人。

一如李谘,单看履历,他既是南人,又和寇准有怨,很容易将他判断为南方系的人。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李谘既不是寇党,也不是丁党。

‘先帝啊,先帝,你对六哥,真是……’

“唉。”

良久,崇徽殿内响起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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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资料来源:北宋经抚年表,中间少了一个薛颜,薛颜不怎么出名,不符合语境,省略了。

顺带提一嘴,提到杭州,怎能不提望海潮。

此时,柳永的望海潮已经名传天下,望海潮是咸平六年(1003),柳永二十岁时写得,这首词是送给孙何的。

没错,就是那个状元孙何。

柳永写词的目的,大抵是为了行卷,所谓行卷,即士子在科举前,将所作诗文,送给当时的名流或者高官,求得赞誉,以此来提高文望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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